汉娜的学校

黄晓梅

“你的孩子将来上哪个学校？”近两年我总被问及这个问题，发问者也是孩子的家长，我想孩子还孕育在母亲胎腹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思索选择学区的问题了，这方面中国家长有着无与伦比的超前意识。

我很有“准主意”，或称为固执。我眼看着一个个学龄前的幼儿被送进幼儿数学班、外语班、智能开发班而无动于衷。更离谱的是，我居然问宝宝自己想学什么，从玩的角度出发，孩子提出要学跳舞和儿童画，于是我的女儿在蹦蹦跳跳、涂涂抹抹中学了一堆“没用”的玩意。不久后果出现了：我的女儿不能像神童一样很快做完加法题；不能读报纸、念三字经、背诵兵法三十六计……我眼睁睁看着其他孩子的家长们铆足了劲把我的孩子远远地甩在后面，我惶恐，我惴惴不安，我在摇摆中维护着孩子童年这块领地不被侵蚀。

在女儿袖袖学习的舞蹈班里新来了一个黄头发的小姑娘汉娜，她的父亲是美国人，一位外籍教师，母亲是中国人，也曾是一位教师。因为袖袖舞蹈跳得好，汉娜很快成了袖袖的追星族，有一天汉娜跑到袖袖跟前说：“你能到我们家来做客吗？”袖袖乐颠颠地答应了。

我们来到汉娜的家，汉娜兴奋地领袖袖跑进了游戏室，把自己的玩具都贡献出来招待袖袖，两个人立即玩成一团。汉娜的玩具和袖袖的一样也有些是母亲朋友、同学孩子玩过的旧玩具，但收拾得很整洁。汉娜的爸爸、妈妈与他们一起玩起来，一边玩一边与袖袖说英语单词，袖袖在游戏中不知不觉学会“陀螺、企鹅”怎样说，袖袖热情高涨，和汉娜一起把英文字母吸到墙上。我发现这个游戏室也兼作学习室的功能，我禁不住问起汉娜几岁了？打算在中国上学，还是在美国上学？我对涉外婚姻家庭很好奇，他们的孩子汉娜既是美国人又是中国人，我很关心这个家庭里的孩子的教育方式，我像淘宝一样，希望也许这里有我可以借鉴的教育模式。汉娜的妈妈说：不想让孩子上中国的学校，她要自己在家里教，汉娜的学校在家里。我有些吃惊便问：打算多大再进学校？汉娜妈妈告诉我，美国的孩子可以在家里上学，持续到高中也没问题。最后她说了一句：所有的课程我都能胜任，美国的孩子在学校学不了那么多东西。汉娜的爸爸中国话讲得很好，他说：“孩子是在玩中学习的，这样快、不累。”他夫妻俩不送孩子进中国的学校，可能认为那太累了。我告诉他：中国的家长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是不得不逼孩子学很多东西，不然担心将来考不上好的学校……我扯来扯去居然都扯到了一个五岁孩子将来择业、择偶的人生大事，那个美国爸爸洋腔洋调地说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知道孩子的学习应当是愉快的，而不是负担，但却情不自禁地替那些家长辩解着。汉娜的爸爸使劲摇头，不知道他是不同意还是不明白。而这个问题我也拿不出一个答案，我多么想寻到一个答案呢！

快到告辞的时间了，可袖袖对我说：“我不走，我喜欢这儿！”无论我怎样说她就是不走，她只从自己的感受出发，她不会顾及妈妈的“面子”的，她像谈判一样，给我开出了一个回家的条件：“妈妈也像汉娜的妈妈一样陪我玩！”我答应了，但狡猾的女儿在回家的路上一再提醒我不要忘记对她的承诺，她不相信我，女儿的“狡猾”来源于我不断地失信，我开始把她的玩耍时间用在补习那些所谓落下的功课上，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迫使我这样做，她不知道我的无奈。很多家长给孩子上外语课目的很明确：将来出国。我却不想，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吗？我怎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的女儿无处可逃。从那次做客回来，女儿有了觉悟，很肯定地对我说：“妈妈我不想上学，如果上学，我喜欢像汉娜家那样的学校。”这是女儿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