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薙皱起眉头。

“那是数学？听起来像哲学。”

“你明白吗？石神给你们提出了一个答案，也就是这次的自首、供述内容。这一自白怎么看都像正确无误的解答，是他充分发挥智慧想出来的。如果就这么乖乖相信，那就表示你们输了。你们正受到来自他的挑战！接下来，该轮到你们全力以赴，判断他提供的答案是否正确。”

草薙从汤川强硬的口吻中，感受到他的烦躁。这个向来沉着冷静的物理学家，难得流露此种情绪。

“你是说石神在撒谎？你认为凶手不是石神？”

汤川皱起眉头，黯然垂首。草薙盯着汤川，继续说道：“你敢如此断言，根据是什么？”

“我的确不愿相信，”汤川说，“之前我也说过，他重视的是逻辑，感情次之。只要他断定，某个方法对解决问题有效，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可就算这样，也不至于杀人……而且，杀的还是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这简直超乎想象！”

“你还是认为石神清白无罪？”

草薙的质问令汤川脸一歪，微微摇头。

“不，我不会那样表达。”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认为杀死富樫的是花冈靖子，石神只是在袒护她。可是，越深入追查，这个可能性就越低。石神的跟踪狂行为，已有许多物证证明。为了袒护她不可能伪装到那种地步。更何况，这世上有哪个人，会心甘情愿替人顶下杀人之罪？纵使有意袒护，但到了保护不了的时候，谁也不会奉献出自己，人性本来就是这样。”

汤川像突然察觉什么似的瞪大了眼。

“掩护不了的时候，谁也不会奉献出自己——这是正常人的反应，要坚持到底、继续袒护是至高难题。”汤川的眼睛凝视着远方低语，“他……选择在监狱度过一生？”

“既然杀了人，那是理所当然的。”

草薙从大学图书馆得知，汤川查阅了三月份的报纸社会版，还试图查阅千叶和埼玉的地方报纸。为什么要看地方报纸？难道说他做的和案子毫不相干？

钻进驾驶座，正要发动引擎，汤川学竟从眼前的校舍走了出来，拦下一辆出租车。草薙跟了上去。

单身的汤川大半时间都在大学里度过。现在还不到五点，他不会这么早回家。

出租车过了大和桥，在快要过隅田川的地方停下，正是新大桥前。前方就是石神的住处。

汤川正朝隅田川下游慢步走去，不时把目光投向那些游民，但并未驻足。

一直走到游民小屋绝迹之处，他才止步。他把手肘架在河边的栏杆上，然后出其不意地转向草薙。

草薙有点狼狈，大步走近他。“你早就发现了？”

“你的车太醒目了，发现你跟踪后，我就稍微改了一下下车地点，我想带你来这里。”

“什么意思？”

“我最后一次和石神见面，就是在这里。当时我是这么对他说的：这世上没有无用的齿轮，只有齿轮自身能决定自己的用途。然后，我提了几个和命案有关的疑问。当时他摆出不予置评的态度，但与我分开后，他作出了答复，就是去自首。”

“他是听了你的话，才放弃挣扎去自首？”

“放弃挣扎……也对，从某种角度看的确如此。不过对他来说，应该是打出了最后一张王牌。那张最后的王牌，实在准备得非常精到。”

“你去大学图书馆查过报纸，你的目的是什么？别再吊我胃口了，你一定知道什么，请你告诉我。你总不希望昔日老友替人顶罪吧？”

“我当然不希望他变成杀人犯，可是已经毫无办法了。连我都不知道，怎会变成这样……我现在要去找花冈靖子，”汤川说，“你要不要一起来？”他转身迈步，草薙紧随其后。汤川最初的目的地是弁天亭，他打算去找花冈靖子说什么？

汤川在清洲桥前走上台阶，驻足停步。

“那栋办公大楼，”汤川指着旁边的建筑，“入口处有玻璃门，看到了吧？”

草薙将目光转向那里，玻璃门上赫然映出两人的身影。

“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命案刚发生时我来见石神，当时我们俩也这样望着映在玻璃上的身影。但当时我完全没注意，是听石神说才意识到。在那之前，我压根儿没想过他可能和命案有关。能和久违的劲敌重逢，我甚至有点乐昏了头。”

“你是说，你看到映在玻璃上的影子以后，才开始怀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