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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 书

梅桑榆

我居异乡多年,尽管有时忆及家乡好友、往年旧事,但最常念及的,还是我旧居中的藏书。由于多年未能定居,自1997年离开家乡,那些书便与我长期分居,终年寂寞地留守在旧居的书房中。而每当我写作时欲参考某书,或想起某书中的一些内容、段落,欲加查阅引用,而那本书却在远隔千里的书房里,我便忆起那些藏书,且怅然叹息:人书不知何日才能团聚。

我非藏书家,只因书乃平生之所爱,又好文墨,且以此为业,研读佳作,博采众长,有赖于书,撰写长著,广为参考,也有赖于书,因此,买书,便成了我的一大嗜好,或曰工作必须。我结婚时,置一小书橱,书不过数十本,摆不满两档。后来每到南京、上海等地出差或探亲,必逛书店,逛书店必购书,少则几本,多则十几本,而家乡的书店,更是我藏书的主要来源。如此东买几本,西购一包,采集数年,藏书渐丰。小书橱装满,又添置大书橱,后来大橱也书满为患,又将杂物柜、鞋橱、壁橱腾空,用来放书,有些书实在无处安置,不得不将它们放入纸箱,令其勉从床下暂栖身。

藏书丰富,乃是乐事。遗憾的是,随着书的增多,藏而未读之书也越来越多。当初书少,每本皆读,从不漏过,但后来不断购进新书,一书尚未读完,又添一批,日积月累,未读之书渐多于读过之书。不过,那时我尚年轻,只觉来日方长,终有把藏书读完之时。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且忙于写作,读书渐少,加上新书仍在不断增加,方知为不可能之事。2004年初,我拟到南京定居,把在北京的十余箱书全部托运至南京,后来改变主意,回家乡暂居,又把那些书运到凤阳。为将两地书重新整理安放,把朋友家两个闲置的大书橱搬来。我整理时发现,家中的藏书竟有许多买回十几二十几年未曾读过,即使在北京买的书,也有不少未曾展卷,不禁望书兴叹:这些藏书,我今生是不可能看完了!

兴叹之余,忽想起袁枚的《黄生借书说》,此文有言:“书非借不能读也。子不闻藏书者乎?《七略》、四库,天子之书;然天子读书者有几?汗牛塞屋,富贵家之书;然富贵人读书者有几?”藏书为何不能读?袁枚解释说:“非夫人之物而强假焉,必虑人逼取,而惴惴焉摩玩之不已,曰:‘今日存,明日去,吾不得而见之矣。’若业为吾所有,必高束焉,庋藏焉,曰:姑俟异日观云尔。”回忆我当年靠借书读时,为了按时归还,常常夜以继日,抓紧阅读,且手抄笔录,集有读书笔记数本。而书一买来,成为己物,便觉得可以暂且搁置,以后再读,然而以后复以后,终于忘之一旁,使其永居“冷宫”。看着那许多未曾读过的书,抱憾之余,只得以“藏书或为阅读,或为备考,未必尽读之”自慰。

也许是年事渐高,近来忽然关心起这些藏书日后的命运来。老婆不读书,女儿不喜文,这些藏书将来很可能被她们当作废品卖掉。一作此想,不免忧从中来。近读孙犁散文,发现先生也有些忧,他在《谈死》一文中说:“书,这种东西,历来的规律是:喜欢它的人不在了,后代人就把它处理掉。如果后代并不用它,它就是闲物,而且很占地方。”并关照他的儿子:书不要卖,卖不了多少钱,要捐献给图书馆,但又担心图书馆不负责任,把书糟蹋了;捐给北京文学馆,又担心自己的书不够收藏的规格(这当然是自谦)。并在《告别》一文中叹曰:“我意识到,我不久就会同它们(书)告别了。我的命运是注定了。但它们各自的命运,我是不能预知,也不能担保的。”眷恋之情,尽在言表。我又想起巴金捐给图书馆的书流落在地摊上的报道,心想大师的书命运如此,似我这样的草民,书的命运将来恐怕更惨。

然而,我又笑自己,这些胡思乱想,纯属多虑,人死万物皆抛,遑论藏书?活着时,得以爱其所爱,喜其所喜,便是大快乐。何况书不但为我所爱,更为我所需,只要不是老得不能出门,遇到可意、当买之书,我仍要买之藏之。这些书以后即使沦落于地摊,星散于四方,也算我为社会作贡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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