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示弱

才能平稳转入公民社会

社会在转型期，政府与公民，强势必将不再强，弱势必将不再弱。当此历史性的强弱易势之际，平稳过渡进入公民社会的做法便是强者示弱，弱者渐强——这不只是因为强者才有资本去示弱，弱者则有必要去变强，而且是因为倘若权力不肯向公民权利表示退让，社会必然冲突剧烈。

孔夫子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很讲本分的。本分一讲，体统立得好，秩序就井然。最近广东开“两会”，就显出一些“在位谋政”的色彩来。某市之长说，“政府不能一遇到问题就表现得很软弱”，很怕政府弱势了“啥也干不成”，所以主张转型期政府要强势。他举的例子是拆迁难。恰恰另一位代表丁建隆，在广州地铁公司的位上，就谋地铁的政，说钉子户很厉害，地铁公司才是弱者，呼吁法律上有一个拆迁的绿色通道。（近日《羊城晚报》）

这两个谋拆迁之政的议论，自然不必受到究责，但如果在被拆迁之位的人去“谋政”呢，大概对政府和地铁公司的势是否已经足够强另有说法。事实上，从舆论反应来看，两位“在位谋政”的代表，会外就遇到了广泛的驳难。不过，没有读到会上引起争论的报道，大约类似处于被拆迁之位的人都没去谋政，因此会上不但摔杯子之类的事情不会发生，就连言语上的驳难都稀罕。

社会正在从传统社会转到公民社会，这一点看来是有了共识。但为什么转型为公民社会时政府就要强势呢？公民社会，正是政府不再能够很强势的社会。按说，转型期政府总要逐渐习惯于不强才好，不期市长想的是要强势，我不知到底是唯强势才可以转得成，还是今后强不成了，所以要抓紧强一下。

社会在转型期，政府与公民，强势必将不再强，弱势必将不再弱。当此历史性的强弱易势之际，平稳过渡进入公民社会的做法便是强者示弱，弱者渐强——这不只是因为强者才有资本去示弱，弱者则有必要去变强，而且是因为倘若权力不肯向公民权利表示退让，社会必然冲突剧烈。继续“做大做强”政府，难道要强够了才突然放权，于是突然变成公民社会——就算我有这种“一步跨进公民社会”的幼稚病，就不担心社会一下子进入真空状态？

这个世界有漫天要价的人吗？大概确实是有的。如果是对个人权利过于夸张的坚持，那表明公民是一个需要在操练中养成的新角色。那些“公民太强势”的所谓例证，虽然听起来还算生动，其实要么是极端个例，要么表明强势权力既使自己没有示弱的态度，也没有使其治理下的人学会做负责任的公民，而转型期正好需要让社会各方操练和习惯新型政治。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过时了。清末官员说，现在一班县民硬是难管，天天叫民权，你要他来收税科粮，便知当官之难。这是吴趼人讲过的笑话。百多年过去，人不谋政，就仍然不免为政所治；因而现代政治的常识，便是政事人人得而谋之。这不是为着体恤“当官难”的换位思考，而是因为治理要基于公民的同意。 刘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