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民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春天的重要象征，就是鸟语花香，只有花香没有鸟语的春天，是残缺不全的春天。

可是，如今许多城市里到处是水泥森林，难见一棵绿树，一片草地，根本没有鸟儿栖息的地方，想听到鸟语是难上加难。许多孩子尽管早就在课堂上学会了鸟语花香这个词，但却从来没听过真正的鸟语，也是个挺遗憾的事。虽然偶尔也能看到提着鸟笼子遛鸟的老大爷，听几声画眉、八哥的鸣叫， 其实那种鸟语已变质了，关在笼里失去自由的鸣叫，是献媚，是哀怨？与大自然中自由自在的鸟儿的放声歌唱有天地之别。

令人欣喜的是，已有些城市在尽力返璞归真，开始注意绿化，大量种草植树，鸟儿也陆续飞回来了，久违的鸟语又响起来，给人们带来了难得的乐趣。在我住的附近有一小片竹林，面积也就不过两三间房子大小，却有成千上万的麻雀在这里栖息。每天傍晚，归林的鸟儿好像在吵架，又好像在谈心，或者在交流新闻，总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百米之外都能听到，要到天黑透了，它们才肯安静。偶有调皮的孩子往竹林里扔一块石头，成群的麻雀立刻飞向天空，就像一片乌云一样，盘旋一阵子，看看没什么动静，就又飞回竹林。早晨天刚蒙蒙亮，麻雀们先不着急觅食，照例要再叫一阵子，不知是告别，还是交代，互道珍重，这才陆续飞向四面八方。

前几天的凌晨，我竟然很稀罕地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小时候在乡下，常能听到布谷鸟叫，进城后，几十年还从来没有听过，偶一闻之，倍感亲切，好像回到了童年。如果说麻雀是合唱，那么布谷鸟就是独唱。布谷鸟，又叫杜鹃、子规，每年暮春、初夏时分，便能听到它那孤独而又凄苦的叫声。古代传说，它的前身是蜀国国王，名杜宇，号望帝，后来失国身死，魂魄化为杜鹃，悲啼不已。这可能是前人因为听得杜鹃鸣声凄苦，臆想出来的故事。由于哀啼声切，加上鸟嘴呈现红色，旧时又有杜鹃泣血的传闻：“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来”。

兽有兽言，鸟有鸟语。据说，全世界的鸟类语言共有两三千种之多，和人类语言的种类不相上下。蒲松龄在《聊斋志异》里讲了一个“鸟语”的故事。中州有道士，募食乡村。忽闻鹂鸣，因告主人当心失火。问故，答曰：鸟云“明日大火难救，可怕!”众笑之，竟不备。第二天果然发生火灾，损失惨重。好事者称道士为仙。道士曰：“我不过知鸟语耳，何仙乎！”

小学课本里也有一篇《猎人海力部》的文章。猎人海力部得仙人传授，能听懂鸟语，但如果他把鸟语告诉别人，自己就会变成石头。有一次，他听到鸟们在议论，这里马上要发生大洪水，相约赶快逃命。经过激烈思想斗争，他把消息告诉了乡亲，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用自己的牺牲挽救了全村人的生命。

故事虽然很动人，但世界上真正能听懂鸟语的人还没有，虽然研究鸟语的专家不少。当然，人家研究鸟语另有用处，美国几个动物学家对鸟类的各种语言进行了研究分类，并编成了一本音像版的《鸟类语言辞典》，很受欢迎。一些机场就根据这部辞典，设立了鸟语广播台，专门播送猛禽的叫声，以便驱散鸽子、麻雀们，使飞机安全起飞和降落。

鸟儿的鸣声是世间最美的语言，因为它寓意着自由、快乐。所以， 不论是叽叽喳喳的麻雀，还是欢欢乐乐的喜鹊；不论是悲壮凄美的子规啼血，还是高深莫测的风声鹤唳，我们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