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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友的托付

徐小平

1978年5月,中央音乐学院和上海音乐学院在上海联合招生。我脚蹬一双塑料凉鞋,手提一只尼龙网兜,怀揣几枚茶叶蛋,肩扛一架手风琴,从家乡泰兴到上海赶考。我在一个亲戚家安顿好,就随着滚滚人流参加考试。

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复试榜贴出来了,我去看榜,但看来看去,就是看不见我那后来变得很性感的“徐小平”的名字!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的复试名单榜却要过好几天才公布。我虽然有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姿态,但老待在上海干等也不是个事儿,所以我决定先回泰兴老家去等。走之前,我告诉亲戚说:“到了发榜日,请帮我到上海音乐学院去看榜,如果有我的名字,赶紧给我拍个电报通知我。”

嘱咐了我的亲戚。我总感觉到还不够放心。但我在上海就这么一位亲戚熟人,还能拜托谁?想来想去,我想到了在考场上刚刚认识两天的一个考友——王次炤。

我和次炤在考场相识,谈得很投机。从他看我的眼神中我知道,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于是,就在匆匆离开上海的时刻,我把自己最后一线希望委托给他,请他如果看到我的名字,给我发个电报。我是多么强烈希望自己能够获得复试以及录取啊!所以,这个对次炤兄的委托,凝聚着我对自己命运最深沉的期盼。

比我年长七岁的次炤兄,毫无疑问肯定比我更希望获得复试。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那次公布只在全国范围内招10个名额。考生之间竞争之惨烈不言而喻。我和次炤既是考友,其实也是竞争者。但我好像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怀着对次炤完全的信赖,离开了上海。

复试发榜那天是我的生日。早晨起来,我就开始等电报,等待命运的宣判。但等到中午,电报还没有来。我甚至走到了邮电局里面去等,以防邮递员送错地方。但等到下午将近两点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全家人相对坐着。大概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命运的幸运敲门声:“电报!电报!来自中央音乐学院的复试通知终于到达了!”随着街坊邻居纷纷喧嚷起来,爸爸妈妈和我的眼睛立即亮了。

当时泰兴到上海已经没有班车,唯一能让我第二天早晨赶到上海参加8点就开始考试的,是离家20多公里的长江边上。我赶上了最后一班开往江对面的渡轮,在那里买了一张五等舱的船票,登上了即将起航的客轮。

五等舱的乘客,全是带着自己的鸡鸭鱼蟹猪去上海赶早市的江北农民。舱内除了听不到人的音乐,什么动物的摇滚都有。而我,美滋滋地与那些即将被上海人民吃掉的鸡鸭鱼虾一起,脚沾着鸡毛,头枕着波涛,面露着微笑,向着大上海,向着我的未来航行!

那天深夜,就在我和各种动物酣眠在一起的时候,另外一份通知我面试的电报到了泰兴家里!

家里人接到这份作为喜讯的电报,却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我只委托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恰是发送这份深夜来电的主,我的前途可就毁了!因为复试就在第二天早晨8点举行,除非我有直升机,否则只好望洋兴叹、遗恨终身了!这要比收不到复试通知还要冤!

幸亏那第一份电报!但庆幸之后,大家又感到纳闷:是谁,选择这么晚的时间把复试通知送给我呢?上海到泰兴的电报从发送到收到大概需要四个小时,半夜来的电报,发送的时候应该已经晚上七八点了。故意这么晚才把消息送给我,这个人显然不会是我的亲戚,肯定是那位受托的考生,故意拖延到晚上才发电报。这样,他也许就可以消除一个竞争对手了。嗟叹人心险恶!并夸奖我好聪明,知道多留一手,让亲戚替我双重保险!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大家的推测都错了。恰恰是王次炤——这位当时我还素昧平生、只是在激烈竞争的考场上萍水相逢的考友,看到复试榜上我的名字之后,花了宝贵的钱、花了宝贵的时间、怀着纯真的心灵,在第一时间给我送来了复试的喜讯。那天,我的亲戚却没想去看名单,因为他觉得我根本没戏。到了傍晚时分,他信步走到了离家不远的音院发榜处,在那里居然看到了我的名字,于是立即给我发电报,虽然当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

我心里充满对次炤的无限感激。如果不是这位我素昧平生、才认识两天的杭州考生第一时间先给我把电报拍过来,我的大学梦,一定就会梦断扬子江了。

我说不清楚,次炤后来担任中央音乐学院院长,和他当年给我发电报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好人有好报!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为和自己毫无关系、甚至还有利益冲突的陌生人做好事。次炤这个拯救了我梦想和前途的电报,显然堪称纯真年代里纯真人情的经典风范。

那份电报原件,已经不复存在,否则,我会把它捐给中央音乐学院,摆在校史馆里,告诉学生:想当院长吗?看看王次炤是怎么帮助徐小平的!

摘自《仙人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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