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女友，嫁了一个大款老公，10年前随夫南迁。她的名字，遂在我心里成了一座遥远城市的代称。

她不工作，是个优游的全职太太。我们偶尔通通电话，交换一下调教老公和孩子的心得，或者贬贬某本畅销杂志，说说某个牌子的服装在各自城市的折扣价，聊得散漫而又慵懒。可最近通电话，我发现她的话题倏然起了变化。

她说：“我高中时候的一个同学来我这里出差，打电话说想见个面。我说那就见呗！然后就见了。一起吃饭，聊过去，跟一般老同学见面没什么两样。那天，我开的是宝马，穿的是宝姿，拎的是LV。有意无意间，我发觉自己一直在傲视这个所谓的副教授。想不到，分手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却差点要了我的命！他说：其实你嫁得挺亏的。知道吗？从我结婚到现在，所有的人都说我嫁了个好老公——人品好，赚得多，又体贴，又周到。我几乎成了同学朋友中嫁得好的典范。但是，这个人，他却说我嫁亏了！送走了他，却送不走他那句话。我一直在问自己，我究竟是不是嫁亏了？你是我的铁姐妹，你说我嫁亏了没有？”

我说：“亏与赚，别人的品评没那么重要吧？主要看你自己怎样给这桩婚姻打分。都说婚姻就像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嘛。”

“问题是，经他这样一提醒，我仔细盘点一下自己的这桩婚姻，觉得有的地方还真是挺亏的。”她沮丧地说，“你看，他什么都为我备足了。我仿佛生活在魔幻世界里，说出一个愿望，转瞬就能兑现。他宠着我，惯着我，连家务都不让我干。他甚至告诉我说：‘老婆，你只把保养当成自己的事业就可以了。’有时候我们一起赴宴，有人打趣他说：‘嘿，老兄，这位是第几房太太啊？怎么这么年轻啊？’他假意嗔怪，内心却无比受用。回到家后，他得意地跟我说：‘让太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10岁，这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伟大理想！’就这样，我的世界越来越小，我学习的能力、生活的能力甚至欣赏的能力都急剧退化。

“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有‘小画家’的美称，但是，我现在提起笔来，却连朵梅花都画不成了。还有一件事，特别羞于跟你提起。接送孩子上下学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的，也是个学生家长，等孩子的当儿，我们聊起来。非常巧，我们是在同一个城市读的大学，那时，我们两个学校还举办过联谊活动呢！掐算了一下，大概那时他读大三，我读大二。后来，他约我去喝茶，我吓坏了，张嘴就说：‘对不起，我不会喝！’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荒唐。

“我开始躲瘟神一样地躲着他。有时远远地见他的车停在学校门口，居然会立刻掉转车头仓皇逃窜。事后我想，人家也许未必对我有什么企图，可是，神经过敏的我却一定要用防卫过当的方式让人家难堪，也让自己难堪。你看，长期的封闭生活，几乎把我变成了社交白痴。拥有得太丰富了，自己却变得越来越贫乏。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嫁亏了啊！”

听着她絮絮的诉说，我在想：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怎样的婚姻才算是上品的婚姻呢？朋友在自以为上品的婚姻中陶醉了十多年，却被那样一句话轻易颠覆了所有美好的感觉。我一时真拿不准，是该为她此刻的沮丧悲伤呢，还是该为她此刻的苏醒庆幸…… 摘自《婚姻与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