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堪李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铁打的校园流水的青春。大学的日子就像一根细细点燃了的线，不知不觉地就剩下短短的一截。日子过得恍恍惚惚，像雾，心情也是灰灰的，日子灰头灰脸起来，校园上空好像滋生了满树潮湿的空气，也许这就是毕业生综合症吧。每个人都呆呆地等待着什么，现实像一个巨大的磨盘，把一切的梦想、热血、风花雪月都碾得粉碎，飘洒着满天淡淡迷惘的粉末。

临近毕业时我疯狂地喜欢上水木年华的歌，而我自己正一直苦苦暗恋着同班的一位女孩，人像疯了痴了一样。从看到她起就深深地被吸引了，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一落就是三年多。女大学生都像装饰过的一朵朵花，而她长得并不美丽，但很可爱，就像郑钧在《灰姑娘》里唱着的灰姑娘。她羞涩娴静，很少跟男同学交往，她总是静静地坐在课室里学习写东西，她的诗歌经常在校《伊甸园》诗刊上发表，这是她唯一引起大家注意的地方。我也是那时开始疯狂地写诗，涂鸦成了我痛并快乐着的事情。后来，我当上校楚楚文学社社长和校报编辑，我有意无意地发表她的诗歌，并经常向她约稿，她每次都准时交稿，交稿时脸亮得像半熟的雪梨，我的梦中就开始出现了红红的雪梨了。我对灰姑娘的“非分之想”连我的枕头都知道了。

日子来的来了，去的又去了。忧伤像潮水一样漫在我的心头，这种淡淡的相思被我寄托于水木年华的清弹浅唱，吉他于我无师自通并日渐臻成了，对灰姑娘的相思也随毕业临近逐渐升温。

那时候，电视剧《天龙八部》在校园里正演得红红火火，校园里的情侣们都像慕容复一样“爱江山不爱美人”，校园爱情燃烧得越快越旺，往往也会最早变成灰烬了。但校园里的王老五们却学起慕容复的家仆包不同，别人不做的事情他去做，开始纷纷拉开了恋爱的序幕。室友云中鹤（他的语言和行动像极《天龙八部》那个穷凶极恶的云中鹤）在春节火车上一次艳遇后，就闪电般地“鱼雁传情”，后来干脆在两座城市之间日夜穿梭。云中鹤的恋爱战争打的甜蜜又辛苦，他的形态就是一个晴雨表，有时与水桶共舞，有时与墙壁亲密接触，他还给我们进行爱情扶贫教育：“如果你想让一个人上天堂，那么让他恋爱去吧；如果你想让一个人下地狱，那么也让他恋爱去吧。”

大学最后一个情人节依期而至，这个南方的城市冷得人人只剩下红通通的鼻子，但西方罗曼蒂克的情调在这个城市却无孔不入，到处都可以嗅出恋爱的温馨气氛了。那晚我义无返顾地约了灰姑娘。

沿着二沙岛珠江岸漫步，已是华灯初上了，我和灰姑娘站成了路灯下的浪漫，从里尔克到米兰昆德拉;昆德拉到布拉格，从《火柴天堂》到《重庆森林》到木子美，一路欢谈一路风景，那晚时间过得飞快，珠江岸也出奇地短，我知道大学真正的恋爱是以牵手开始的，有几次默契时我试探着去牵她的手，却有贼心没贼胆。

送她回宿舍已是很晚了，她冻得惹人怜样，我真想拥她入怀，但却说：“回去了，外面太冷！”她点点头，我目送她慢慢地走向宿舍，突然她说话了：“木子！”

她面向我直站着，随即做了一连串的动作：双手点太阳穴，然后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最后又伸向我。然后她就跑了，简直是落荒而逃。

我呆住了！这不是中文系女孩表达“我爱你”的手势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