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伟

在城里住得久了，我常常怀念起少年时的乡村生活。尤其是回忆起每年的农历五月、回忆起在故乡麦收时的情景时，仿佛那沁人的新麦香味又扑面而来，那满眼金黄的麦浪又在眼前荡漾……

故乡的五月，是成熟的季节。走出村，满眼是金黄的麦浪。风儿送来新麦的馨香，布谷鸟在天空上下翻飞：“麦秸垛垛、麦秸垛垛……”硕大而又饱满的麦穗儿像一个个含羞带涩的闺女儿微微低垂着头，好像在说，快来收割吧：俺们已经熟透了，不能再等了……

是啊，不能再等了。你看，太阳在催促哩。收割前的那几日，日头格外地毒，往日暖融融的阳光晒到人身上火辣辣的。热风阵阵，远望去，天空中闪烁着一道道银线。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有些泛黄的麦穗儿经过一上午日头的暴晒，下午就变得焦黄了。村人们纷纷走向田野，掐一把麦穗儿，两手一揉，吹去麦皮，手心里便卧着一窝饱满的金黄的麦粒儿。拣几粒撂进嘴里，“咯嘣”一声，好香！“好啦，管收割啦！”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管收割啦！乡亲们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兴奋和喜悦。于是，整个乡村沸腾起来了。大人、小孩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从秋到冬，从冬到夏，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于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走进了金黄的田野。你看那毒辣的日头下，一顶顶草帽在麦海里游移着，草帽下面是一张张涨红的喜悦的笑脸。人们顾不上说话，一个个弓着腰，保持着冲锋的姿态。仿佛在与老天争时间、抢速度。那镰刀贴着地皮往麦垄间一伸，“噌”地一下，一大把麦子就放倒了。不大一会儿，身后就躺倒了一排排麦秧子。

夜来啦。忙碌了一天的乡亲们并没有感觉到累。你看，寂静的夜空中，黑黝黝的田野里，只听见一片“沙沙”的割麦声。间或传来新婚小两口喁喁的低语声、突然间一串“咯咯”的笑声。夜鸟儿也被他们的笑声感染了，“麦秸垛垛、麦秸垛垛……”叫声更加清脆响亮起来。

啊，故乡的五月，你是收获的季节！

大车小车把成垛的麦子拖进打麦场。于是，牛拉石磙的轱辘转动起来了，脱粒机欢唱起来了，四轮车带着石磙奔跑起来了。“噼噼啪啪”的炸裂声中，金黄的麦粒儿蹦出来了。人们的欢叫声、机器的歌唱声交织在一起，谱写成了一曲丰收的交响乐，一曲田野大合唱。

傍晚，在夕阳的余晖下，随着悠悠的东南风，人们挥动木锨，把一锨锨麦子呈线形洒向空中。风呼呼地吹着。吹去了麦皮碎屑，“扑嗒嗒”落下的是金子一样的麦粒。那“金山”越堆越高，村人们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女孩子们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那迷人的笑靥漾满了甜蜜，漾满了欢乐，漾满了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女人孩子们从家里抱来布袋麻袋，围着岗尖岗尖的麦堆，他们装着笑着，一天的疲劳不知不觉就消失了。看着那大袋小袋垛成垛的麦子，男人们悠闲地抽着烟卷，孩子们围着麦堆奔跑撒欢，女人们从家里端来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亮开嗓门喊：“娃他爹，吃饭啦！”

啊，故乡的五月，你是丰收的季节！你是欢乐的季节！

这是我对小时候故乡麦收时节的美好回忆。时代在前进，随着收割机的普及，随着麦收进程的缩短，过去那种麦收时节紧张忙碌的景象渐成了美好的记忆，但是，这美好的记忆却像一坛老酒历久弥香，香醇而又绵长，永远储存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