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儒学

乘凉，就是人们避热消暑的一种休闲方式。

每到酷暑三伏，不管是在地里干农活，或是在家里做手艺活，都会汗流浃背的，都会感到暑热难耐。这时，不管手里的活儿再多再忙，也得放下，然后找一个荫凉的地方乘凉，喝喝水或者取下头上的草帽来扇扇风。记得我家房前屋后栽满了竹子和树木，这些在平日里看来挡住了阳光的竹子和树木，还真起到了清凉的作用，不管是再热的天，只要端个凳子手里拿把蒲扇，往院坝边一坐，一会就凉快了。

在我家的院坝边，还有一口从来都没有干过的老井，只要一到热天，不管是在我家屋后的山坡上干活的，还是在我家门前的地里除草的，都放下活儿跑来乘凉；不管走亲戚的，还是赶集的，也不管是打空手的，还是挑着担子的，只要从这儿路过的人也都来乘凉，再喝口清凉的井水解渴。我父亲是个十分憨厚朴实的山里人，不管来的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他都端凳子拿蒲扇，不一会儿就与他们聊开了，聊的话题多半是天气、耕作、种子、收成等，而且还聊得十分亲切和融洽。

最让我难忘的是在夏天的夜晚，父亲总是把院坝打扫得干干净净，再洒些水，待坝子水干了，在上面铺上竹席，好让我们几兄妹坐在上面乘凉，可我们却去争家里唯一的一张竹椅，一般都是谁先拿到谁坐，但多数时间还是爱哭的弟弟争赢了。随后，一家人或坐小木凳上或躺在竹席上乘凉。在那月净如水的月光下，父亲一边摇着手中的蒲扇，一边给我们讲故事，讲那让我们百听不厌的“桃园结义、唐僧取经、武松打虎……”

远处，更是充满着大人们粗犷的笑声，还有小孩子们的打闹声。我知道，他们也都是在自家的院子里乘凉，有时也有离得最近的三两家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气氛十分和谐。在这明亮的月光下，女人们的说话声和笑声一声高过一声；男人们多半是附和着，默听着，不管是自家女人拿自己来炫耀或者来取笑，他们都会一笑了之；小孩子们却拍着小手唱着儿歌：“月光光，挂树梢，大人笑，小孩跳……”整个山村似乎都在这乘凉的人们的笑声中，充满着欢乐与热闹。

如今，从山村里走进城市的我，因为家里有空调却再也感受不到天气的变化，再冷再热都似乎一个样。可小时候乘凉的记忆，却让我终身难忘。前不久，我回了一次乡下老家，在吃了晚饭后，由于母亲在城里帮我们带孩子，独自一人在乡下的父亲，又早早地将院坝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再洒些水，待坝子水干了后又铺上竹席。父亲说：“今晚你回来了，我们还是在院坝里乘乘凉吧！”我说：“家里不是有电风扇吗？”“啥扇子扇起都没有在这儿凉快，因为这儿吹的是自然风！”随后，我和父亲一边乘凉一边聊着，再也不是父亲给我讲那让我们百听不厌的“桃园结义、唐僧取经、武松打虎……”而是我给父亲讲城里新近发生的新鲜事……父亲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远处再也没有男人们那粗犷的说话声，女人们一声高过一声的笑声和小孩子们打闹声，在这明净如水的月光下，村庄里显得静静的，静得似乎让我感到有点儿空旷和陌生。我问父亲：“怎么没人出来乘凉了呢，村里怎么显得静悄悄的？”父亲说：“现在村里好多人都出去打工了，而剩下在家的好多都修起了小洋楼房，也跟城里人一样安上了空调，大家都在家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吹空调，谁还出来乘凉呀！”

在家家户户都有了空调或电扇的今天，在院坝里乘凉似乎已成为一种遥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