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天大旱，夏收以后，老天爷就再也没有痛快地下过一场雨。一口一口的池塘被炙烤得快要发疯的乡亲们舀了个底朝天。

当大人们焦虑不堪时，孩子却乐不可支，没有什么比得上在快要干涸的池塘里抓鱼来得有趣。山塘里的大鱼小鱼，泥鳅虾米，田螺蚌壳被我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个月之后，山塘的淤泥开始硬结发白，两个月后，山塘里硬化的泥土横七竖八的裂成了无数不规则的小块片，裂缝窄的四五厘米，宽的一尺以上。

直到秋收以后，严酷的旱情才有所缓解。过年时下起了大雪，雪化后山塘里终于有了浅浅的一洼碧绿，但清清的浅水中连一只活着的虫子都找不到。

阳春三月，细雨绵绵，山坡上的雨水全注入塘中，山塘中一片浑浊。五六月间，山塘里的水澄澈清亮起来。有一天，我在池塘边溜达时，突然眼前一闪，鱼！一串串小鱼儿在清澈的池水中游弋嬉戏，再仔细一瞧，呦~~还有小虾米小泥鳅呢！

我纳闷了：小鱼儿是从哪钻出来的？这是一口山水塘，没有别的水源呀。于是我跑回家求证大人。父亲说：“有水就有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回答等于什么也没说。

问母亲，母亲迟疑地说：说不定是有人放养的吧。这回答和没说差不多。

问姐姐，姐姐翻了半天白眼，说：“我知道了，是山上的毛毛虫变的！”这回轮到我翻白眼了。

奶奶听到了，瘪着嘴说：“那是鱼蛋蛋变的。”我说鱼蛋蛋不早就烤干了吗?奶奶说：“那鱼蛋蛋可厉害了呢，三年都晒不死的。”

我仍然将信将疑。上初中时，我把这个难题送给了生物老师。生物老师挠了半天下巴，说：“可能是泥块里有存活的鱼卵吧！”我不再追问，鱼儿一定有一种特殊的延续生命的方式，就像：哪怕是阳光无法投射的深海，也有无数的生物在畅游，抑或是千年的冰层下也有生物在潜滋暗长。顽强，坚韧，不屈不挠，野火烧不光，干旱炙不死，洪水荡不尽，地震摧不毁。这，就是生命的本质！

很多年过去了，但那山塘里的神秘、顽强、执著，常常让我的心房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悸动，让我时常生出一种对各种生命群体的深深敬意。

摘自《青年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