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捶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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捶布石

吴培利

商人王大兴在老家塔山风景区建了座漂亮的农庄,起了个名字——园田居。

园田居落成的时候,王大兴倒剪着手里外走了一遭。院墙黄土夯成,门是柴门,铁丝固定,两头的木槎参差不齐。院中一盘石磨,东墙根一个灶台,南墙角一处鸡窝。房子蓝砖灰瓦,木梁头木檩条,住进去,能嗅到木的馨香。王大兴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他的眼前浮过儿时的情景,忽然觉得还应该增加点什么。那东西以前并不金贵,家家户户都有,就随便地摆在院子的什么地方。它是什么呢?他想到了一块捶布石。

那块石头,其实在王大兴心里横了二十多年,令王大兴寝食难安。

那石头呈藏青色,光滑温润,约尺把高,两尺长宽,中间夹杂着团团白色的絮纹,像云,像棉。大约是常年捶打磨洗的缘故,石头的中间部分微微下凹成弧。这是一块捶布石。过去,它躺在老家院门口的槐树底下。那石头据说是王大兴奶奶的曾祖传下来的,传了七八代人,足足二百年历史。

小时候,王大兴经常用石笔在上面画画,写拼音,练字,倚着树干坐在上面读书,或者蹲在一旁看母亲在上面浆洗衣服。

家里的日子虽然贫寒,母亲却是个十分讲究的人呢!一家人的粗布衣服洗好以后,母亲必然撇起玉米糁汤灌了,搭到晾衣绳上晒至半干,再一层一层地叠起来,放到捶布石上用木棒槌一下一下地捶打。衣服在棒槌的击打下,发出蓬蓬的钝响。捶平了表层,母亲再把里层的衣服折在外面,继续捶打。浆过的衣服穿起来挺括着呢,要多体面有多体面!

那时,劳作中的母亲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大兴逗乐:“兴儿!长大了待谁好呀?”“待妈好!”每一回,王大兴都欢快地说,每一回,王大兴都会看见母亲脸上舒心的笑容。不知不觉中,母亲轻扬的手臂,从光滑圆润到松弛到筋脉毕露,母亲好看的腰身,从柔软修长到僵硬臃肿,母亲被时光捶打成一个老太太了。

王大兴的父亲过世早。王大兴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修房盖屋,兄弟成家,哪样都离不开王大兴张罗。矛盾是在兄弟分家时积下的。母亲自做主张把王大兴出钱又出力盖起的平房划到了老三名下,把稍次一点的瓦房和存款分给了老二。王大兴分得的所谓财产只有一块捶布石。原因只因为王大兴比两个弟弟能干。

那石头尽管被几代人像传家宝一样滑稽地传承下来,但石头毕竟是石头,即使传递了一千年,它还是一块石头,不会变成黄金白银,不会变成玛瑙翡翠鼎铛玉石,换不来钱,盖不成房子,买不了粮食。王大兴的老婆气得寻死觅活,王大兴当即找来一把大铁锤,把捶布石敲成碎块,跌跌撞撞地投奔了城市。

二十年中,王大兴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的优秀品质,一点一点地触摸着城市,征服着城市,虽然算不上富甲一方,但腰包实实在在地鼓了,在家乡算得上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富起来的王大兴,虽然给家乡的父老乡亲办了不少好事,也没少帮补两个弟弟,可他对母亲的感情,始终疙疙瘩瘩的,只剩下一点金钱维系的赡养关系了。

在塔山层层叠叠的山峦之间,河床之间,到处都是石头,藏青色、赭红色,方的,圆的,各种各样。寻找捶布石的王大兴带着他的两个伙伴,寻找了半个月,始终没有找到一块中意的。

这天,他们来到一个只有三户人家的大槐树村。村口立着一棵足够两三个人合抱的古槐。王大兴看到,槐树下,小马扎上,坐着一个鹤发蓝衫的老妈妈,在一块石头上捣衣。衣服是干的,既没有湿水,也没有沾米浆。老妈妈手中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发出细弱的梆梆声,一声一声落在王大兴的心坎上。老妈妈的嘴里念叨着:“老大,还恨我吗?你爹去世早,你是你们弟兄三个中本事最大的,妈觉得什么事都难不倒你……”

王大兴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妈!不肖儿回来了!”

这时,王大兴的两个伙伴,急忙把他搀住:“老王,你看到什么啦?是不是想伯母想疯了?伯母坟上的草恐怕都能埋住人了!”

王大兴的眼泪下来了:“我听见了我妈的声音。”再定睛看时,捣衣的老妈妈不见了,一块青石摆在老槐树下,尺把厚,两尺长,表面光滑,中间微弧,团团絮纹云朵一样洁白。王大兴如获至宝。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王大兴就落下了失眠的毛病,差不多五年矣!大槐树下的母亲捣衣的幻觉,正是他的一个梦境。这天晚上,王大兴破天荒地睡了一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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