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峰

现在要她回想回想，她的爱情里还真没有什么故事可言，甚至苍白得使她无法相信自己原来对于爱情这样无知，糊里糊涂地就跟那个男人——现在的丈夫结了婚，生了子。即使今天在她看来，相夫教子也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情——日子，就是这样；婚姻，本应如此。

她说得波澜不惊，身边的姐妹们却听得不可思议。于是，姐妹们启发她，再想想，你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就没有在特殊的日子里送给你什么东西？你们约会最浪漫的一次在什么地方？你们喜欢去哪个咖啡店喝咖啡？……这些我真的不记得了，她说。

她只记得她第一次在朋友的聚会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偷偷地喜欢上了他的敦厚与淳朴，喜欢上了他的言语不多却很有分量与温度。他不懂得表达，她也不懂得索取。所以她才没有像身边姐妹们的爱情那样充满色彩和浪漫。

在姐妹们眉飞色舞地谈论过去、回味爱情的时候，她唯有沉默和羡慕，羡慕她们会经营爱情，羡慕她们在婚姻里的爱情还花样翻新、常开不败。

可她也有不明白的时候。姐妹小白的爱情故事可以拍成一部感人的好莱坞电影。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说离就离了？小白说她看透了：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结婚那会儿，他演戏一出一出的；结了婚之后，原来那些戏都是假的，压根他就没有认真对待过你。小白说起来牙都疼。

说起牙疼，她却深有感触。虽说牙疼不是什么病，自从他们认识以后，她只要一牙疼，他就慌了。他带她去大医院找专家，到老中医家找秘方，大夫看了都说，这牙没有什么问题呀，不坏不蛀的。可它就是疼，时不时地来一次，她疼得汗没有出来，他已经急得衣服都被汗浸湿了。一次，他听说腊梅花含在嘴里治牙疼，他硬是冒着刺骨的寒风骑车到数十公里外的郊区，从据说是一棵百年腊梅树上采了一包花回来。到家里，他从怀里拿出来，花都捂成浆了。她看着他，泪就出来了。她告诉自己，嫁给他一定没错。

她没有看走眼。婚姻里，她相夫教子，他还为她的牙疼念念不忘——只要他在外面听说有什么土法偏方，哪怕是道听途说，他都信以为真，非拿来让她试试不可。

尽管牙疼还是时不时地来一次，她倒是越来越感到疼得幸福。每一次吃过那些所谓的牙疼药之后，她总满脸幸福地告诉他，这药真管用，吃了它，很快牙就不疼了。可是没过半年五个月的，他看到她难受的样子，一边和她一起脸上冒汗，一边在一旁开玩笑地说：你应该高兴，你只是有一个不要命的疼，你的头脑健康没有脑血栓，你的心脏正常没有心绞痛，你的血压畅通没有高血脂……牙疼之外你拥有了所有的健康。

她笑了，笑眼里溢满了幸福的泪水。

她知道，她只是有一个不要命的牙疼，她的牙没有什么问题——不坏。而她的婚姻，虽说不曾有过浪漫的爱情，可也从来没有过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