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征还说过他要照顾章晓雯一辈子呢,现在还不是跟你一样分手了。”
这次轮到丁慧敏惊讶得合不拢嘴了,“他跟章晓雯怎么也分手了?多好啊他们。”
“各有各的难处。”我忽然感到心酸,朱小伟和靳征都是好青年,章晓雯跟丁慧敏也都是好青年。我看着慧敏,“他们跟你不一样,分开也一样做朋友,人嘛,何必跟自己过不去,豁达一点好……”
手机响起来,章晓雯叫我跟医生去查房,“我得赶紧回病房,你先好好的在这住两天,手术的事我替你安排。”走到病房门口,又被丁慧敏叫住,“娟儿,要是碰见我妈就说我今天跟你通电话了,还在欧洲呢,一切都好。”
“知道。”
慧敏她爸生前是我爸的同事,情同手足,比这更进一步的还有慧敏她妈是我父母结婚时的介绍人,加上我们住同一栋楼的同一个单元,自小我们就显得亲热。慧敏她妈是一所幼儿园的园长,退休以后每天还义务回幼儿园去帮忙,只为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能够冲淡她对去世老伴的想念。
(二)
下班回家路上,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走那么快干吗,”扭头看见靳征,拎着全套的装备,一看就是刚从对面羽毛球场出来,“大老远就看见你了,喊你半天都不抬头。”
“饿着呢,等着回家吃饭。”我往他身后看,没看见他的球友,“陈喆呢?”
他立刻不怀好意地咧开嘴,“我就知道你得打听陈喆,那边,买烟去了。”
“我倒是想打听你,就跟眼前站着呢。”我抽出他背包里露出的一包巧克力掰一块扔进嘴里,“最近你妈身体怎么样,心脏没事吧?”
“她好着呢。”他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天一天地数落我,看什么都不顺眼。左娟你说有她这样的吗,数落人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张嘴就来,一个多小时不带停的,你还别还嘴,你一跟她讲道理她就说心脏不舒服,你要敢不听她说话转脸就走,她立刻就捂着胸口喊救护车……你跟我说实话左娟,有这样的心脏病吗?”靳征愤愤不平。
“我一直怀疑她是装的,这哪是心脏病啊,这是紧箍咒,她一念叨,你跟你爸都脑袋疼,说什么都得听着。”陈喆 回来了,叼着烟、眯着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靳征他妈和陈喆他爸是我妈的同学,他们总是不定期地组织聚会,开始只是同学们相聚,渐渐变成拖家带口的联欢。每逢这时,靳征、陈喆我们这帮孩子则忙着交换各自从家中带来的最新奇和心爱的玩意儿。
我们就是在这种貌似团结友爱、一团和气的氛围里度过了许多的少年时光。然而拉帮结派是人类根深蒂固的本性,因为这三个家长之间有着比其他同学的父母更深厚的情谊,因此我和靳征、陈喆也就显得格外亲厚。陈喆家条件最优越,小汽车、大房子应有尽有,所以每逢寒暑假他家就成了我和靳征最好的去处,吃住都在一起,像兄弟姐妹。有好几次我还带着丁慧敏同去,直到各自都上了中学,彼此才有了一点生疏的感觉,饶是如此,见了面仍是亲热得不行。
靳征他妈有心脏病,每到换季就到我们医院住几天,不久前才出院。那是一个性格极其古怪的老太太,嗓门大,语速快,在我们内科病房有一号。每次只要她住进来,我的同事们都会提心吊胆好一阵,打点滴扎疼了手、按铃呼叫护士稍微去晚了一点点,都能让她数落好一阵,赶上她心情好,数落完了事就算过去了,赶上心情稍微差点,数落完了护士,她还得到办公室去找护士长聊一聊,所以只要她住进来,我上班的大部分时候都成了她的专职护士。我一直在想,她那么古怪的人一直对我很客气,多半是因为我妈跟她关系好,由此你便可以想象得到,我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有时候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我们仨决定出去吃饭,靳征开车带我们去一个川菜馆。坐下之后靳征嘟囔了一句 :“慧敏在就好了,她最能吃辣。”
我本不打算向他们说起慧敏的事,想了想,她要做手术这么大的事还要找人商量一下,于是我说 :“她回来了。”
靳征四下张望了一阵,“人呢?”
不等我回答,陈喆再次把头扎进菜单里,说道,“还用问,跟家哭呢。要是凯旋而归,人早出来招摇了。”
于是我说了下午丁慧敏到医院找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