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林

男人闯进阿杏的桃园时，树枝上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桃花在嫩绿的叶片映忖下，显得更红了，是火一样的那种热情奔放的红。红花同样让叶显得更嫩更绿，嫩是那种娇嫩，绿是那种弱不禁风、那种呵口气便会融化的绿。

桃枝上还有成群的麻雀，唧唧喳喳的麻雀从这枝蹦到那枝，花瓣跟着一片片飘落。花瓣脱落枝头时，在空中作无望的挣扎，极不情愿落在地上。若有风吹来，花瓣飞舞得更高，时间也更久，但最终还是悄无声息落在泥地上。

桃园里有一群嘤嘤嗡嗡的蜜蜂，还有翩翩起舞的蝴蝶。

“太美了。”男人由衷地赞叹，一直冰着的脸上有了暖意。

茅屋里窜出一只黑狗，黑狗朝男人凶叫，汪，汪。声音短促有力，满是威胁。“阿黑，阿黑。”一女人从茅屋里走出来，朝狗喊两声，阿黑不叫了。女人很漂亮，柳眉杏眼。女人的小巧的嘴唇很红润。脸上还有两个酒窝。男人还闻到女人身上散发一股桃花样浓郁的香味，男人不停吸着这香味。

许久，男人问：“你是谁？”

“我是谁？”女人笑了，“该我问你是谁。”但女人还是说，“我是阿杏。”女人一笑更好看了，脸上泛起两团桃花样的红晕，酒窝里盛满羞涩。

“这桃园是你的？我很喜欢这桃园，我，我想在这桃园里住下来。”男人生怕阿杏拒绝他，说话很急，“我会做很多活，会给桃树剪树枝、打农药、还会摘桃子……”

阿杏笑了：“谁不会摘桃子？”

男人也笑了，男人知道阿杏答应他了。

“为啥想在我桃园里住下来？”

“因为，因为你这桃园太美了。”

阿杏摇摇头，笑笑。

后来男人同阿杏结了婚。

婚后的男人更勤快了，桃园里的啥活都包下来了，不要阿杏沾手。男人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吃零食。男人一年到头不要用一分钱。阿杏却看不上男人，嫌男人太窝囊，挣不到钱。村里许多人盖二层或者三层的楼房，可阿杏还住泥坯屋。

阿杏也抱怨过。

男人却说：“没钱好，钱多了不好。”

“你就没过过有钱人的日子，咋知道钱多了不好？”

男人再不出声了。其实男人是个千万富翁。男人开初过着幸福的日子，后来经不住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的诱惑，便同妻子闹离婚。不同意离婚的妻子莫名其妙遇车祸死了。男人同那女人结了婚。让男人没想到的是女人居然同他的副总，也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好上了。副总另起灶炉，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把公司的客户全拉走了。公司的现金也被女人挥霍完了，其实全进了女人的腰包。他的公司很快倒闭了。女人同他离婚的第五天便嫁给了他朋友。而且女人说他儿子不是他的，是他朋友的。

后来男人见到了阿杏的桃园，一下子喜欢上了。男人想在桃园里默默地度过下半辈子。

每一年桃花开得最灿烂时，便有许多城里人来看桃花。

他们在桃园里乱丢果皮、瓜子壳、矿泉水瓶。他们把桃园弄得很脏。男人讨厌这些城里人。男人不想这些人进桃园。女人不同意：“进一次桃园五块钱，多划得来。再过两年，我们也可盖一幢三层的楼房。”

男人注意到一个留着平头的男人三天两头来看桃花。留平头的男人总围着阿杏转。那男人同阿杏有说不完的话。两人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

这天晚上，男人的鼻子在阿杏身上嗅来嗅去，男人烦躁不安：“你身上怎么没有桃花的香味？你准同别的男人睡过。”

阿杏不出声。

第二天，阿杏失踪了。

男人想，阿杏过不惯这清苦日子，准投奔那平头男人去了。到时阿杏在城里栽了跟头，准会回来的。

男人侍弄桃园更精心了。

但男人不让游人再进桃园了，有个人出一百块钱想进桃园，男人毫不犹豫拒绝了：“别弄脏了我的桃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