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立

近日思绪如麻，时常夜半失眠。此时已过深夜仍不能就寝人梦。翻身起床，披件夹衣就出了门。

月光如水。远处的灯像星星在眨眼。夜，很静，没有白天的喧嚷和飞扬的尘土。白杨树下是斑斑驳驳的花影。天清夜淡，果然有“疑是地上霜”之感。

沿幽幽小径，不消一支烟的功夫，就漫步在渭河之堤边。哗哗的流水声如沉沉闷雷在响。平素看惯了两岸的远山近树，此刻却感异样，郁郁葱葱的树影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全部都沉浸在朦胧之中，色调浓淡相宜，宛若一位端庄的淑女扯起轻纱在温泉下沐浴，那般的柔和自如，神秘而又轻盈。就近透过稀疏的柳树望向长空，乳黄色的皓月朗朗，带着慈祥和纯洁的微笑。我不由久久地微笑着、久久地凝视渭水，心中惦记着远方的母亲。堤畔杂草间蛐蛐、青蛙对峙有节奏的彼此鸣叫，萤火虫的双翼挑着灯笼飞舞。我像行走在银河边缘，觉得一身的轻快。脚下，波涛翻卷，碧波起伏的浪泛着金光向前奔，像条挣脱锁链的苍龙，吼着、摇着冲向前方，真有势不可挡之气概。无怪乎前几日的大雨给宏伟的渭水添增了光彩，使这一泻千里的长河颇有气势，一个浪头冲推着另一个浪头，波涛一个接着一个，旋涡一个连着一个，豪放奔流的气魄有如千军万马奔腾着、嘶鸣着，你争我抢地在冲锋陷阵。轰轰隆隆的声响似战车在滚动，是那么的深沉、高亢。在河弧的回流处，细微的波纹载着金色的花朵在低低吟唱，像疆场的战士在战火的间隙里哼着一曲故乡的恋歌，既轻柔而又浪漫，飘逸着淡淡的泥土清香。

我如痴迷的音乐观众，聆听着雄浑的乐章。它具有传统音乐的特色，但又与现代音响相糅合组成了粗犷、遒劲、荡气回肠的英雄旋律，句句余音从波纹上传来，都会产生催人泪下的悲壮效果，像优秀历史剧的收场。我闭上眼睛，用心来体会它的全部内涵，觉得天与地之间生命的火在燃烧……怪不得西伯利亚的寒流从来没有冰封河面，反倒吹绿了四周的山源。有人说土壤透出股凝重、坚韧的风景，我倒要说渭河是黄土地唱出的一支黄水谣。

河风吹来，带着浓郁潮润的泥土味，我好像回归故里，想象犁铧下泥土在翻腾。望着遒劲、苍凉的渭水，我原有的不宁静心绪早已荡然无存了，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我觉得已获得了什么，但又说不清究竟获得了什么！这时我想起了海。渭水虽没有海的呼啸，没有壮阔的波澜，却有着海深沉的胸怀、黄河的勇敢、土源的宽厚。

我不知是激动还是感慨，总觉得渭水才是关中平原上真正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