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俊

上午9时，年轻的中尉接到指导员打来的电话。

其时，中尉正在妇幼保健院里忙乎，妻子的预产期是今天。一大早，中尉把妻子送进医院，挂号，检查，办理住院手续，一套烦琐而又必不可少的程序做完，中尉才擦擦额上的汗水，在妻子床边坐了下来。望着妻子高高隆起的肚子，中尉和妻子相视一笑，极是幸福。婚后二年，小夫妻天南海北的，很少能这么轻松愉快地守在一起，每次探家都像掏火，床铺还没暖热，又得匆忙上路。

这次，中尉和指导员调换了休假时间，回家侍候生产的妻子。他要谛听儿子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啼哭，要让儿子第一眼看到他这个当消防兵的爸爸。

8时半，检查结果出来，一位胖胖的女医生告诉中尉：一切正常，如果预料不错的话，孩子可能在明天这个时候降生，你就要升格当爸爸了。

真的？中尉蹦个高，跟着又来一句：我就要当爸爸了?真的要当爸爸了？

当然，医生说，第一次当爸爸心情一定十分激动吧？

中尉点点头，怎么会不激动呢！

中尉兜里的电话就是这时响起的。指导员告诉中尉，部队驻地连降暴雨，河水猛涨，淹没了不少农田和村庄。支队命令，所有官兵中断休假，立即返回部队抢险救灾。指导员又说，弟妹不是赶在这两天生吗，要不，我和支队说说？中尉看了一眼妻子，妻子也正看他。她大约猜测到了电话内容，眼睛有些湿润，毛茸茸的睫毛上似乎挂了泪珠。中尉举着电话的手有些颤颤的，犹豫片刻，中尉对指导员说，不用了伙计，我保证按时归队。

走时，中尉对依依不舍的妻子说，咱们的孩子降生后，你一定要给我个电话，让我听听小家伙的哭声好吗？

妻子点点头。

中尉他们的任务是搜救被洪水围困的一个小村的群众，那个村子早已成为孤岛，茫茫洪水中像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情况相当危急。中尉他们的冲锋舟赶到时，上百口人存身的地方仅有篮球场大一块地方了，而且，洪水仍在以每秒5厘米的速度快速上涨。

中尉和指导员分工，由指导员率战士驾舟转移群众，送往安全地带，中尉则留在孤岛上善后，安抚人心。

4艘冲锋舟来往数趟，只剩下中尉他们8个人了。他们赖以存身的地方已被洪水淹没，水流漫过膝盖，发出哗啦啦的急响。冲锋舟终于拐了回来，中尉和群众匆忙爬上了冲锋舟。可中尉发现，舟小人多，小舟不堪重负，越过了吃水线。中尉跳下橘黄色的冲锋舟，朝驾驶员挥挥手说，我等下一趟。驾舟的战士急了，说，不行，你必须上来，要不就来不及了！中尉没有上，他把冲锋舟推向波涛汹涌的洪水中……

岸边，上百被救的群众静静站着，望着浑浊的洪水，望着原来村庄的位置，任由鞭子似的雨水抽打。人们旁边有一个小巧的帐篷，是战士们用衣物为一位孕妇临时搭建的产房。上午10时，受到惊吓的孕妇顺利产下一个男婴，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阴霾，飘向滔滔洪水……

恰在这时，大家堆放的衣物中传出手机彩铃声，是那首红遍大江南北的《说句心里话》。指导员红着眼拿起中尉的手机，按了接听键，中尉妻子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生了，咱们的孩子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孩！鼻子眼长得特像你……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女孩吗？

指导员的手颤抖起来，他迅速关掉手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现场所有的人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