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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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版:史海拾珠 上一版3  4下一版
不南飞的大雁
世界以痛吻我
贫困的诗意
那些似锦年华
道光的特供早餐
陈布雷查处“领袖汤圆”
唐太宗因信赦囚
胡耀邦与对外商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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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的诗意

包光潜

学校只有两个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算术。他们早晨来,傍晚才回家,中午在学校吃一餐。给两位老师做饭的是村子里的一位爱干净的中年妇女。几个外村的学生也在食堂搭伙,多为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偶尔给老师捎点零食。

上午最后一节课,教室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如果有什么动静的话,那一定是吸鼻子或饥肠辘辘的声音。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我事事处处小心翼翼。每逢厨房那边飘来食物的馨香,我总是努力地屏住呼吸,不让鼻孔发出号叫。但我还是被老师罚站了,我委屈地掉下了眼泪。在一片吸鼻子的声响中,老师将课本狠狠地掼在讲台上,顿时粉尘飞扬。老师问了一个十分愚蠢而又自然的问题:“是谁带头的?”大家彼此张望,最后将眼光齐刷刷地射向我。我害羞地低下了头。这就意味着我承认了,理所当然地被老师当作“出头鸟”来打。不管老师怎么批评、甚至侮辱我,我都一声不吭。这个时候,一个比我低一年级、叫荷香的女生怯怯地说:“老师,他没有吸鼻子,是他的肚子在叫。”教室里顿时乱成一团。

那真是饥肠辘辘的声音。——老师突然对我说,你饿了吧?他的眼睛里充满温情,一种女性化的温情。那天中午,我被老师留下来吃午饭,一碗汆山芋,外加一碗干饭。这是我童年记忆里,吃得最饱的一顿饭。

饭后,我才注意到,灶台上有两口锅,一大一小。大的用来蒸煮学生带来的生食,多为山芋之类;小的专为老师炒菜、做饭的。两锅夹缝的前后,分别有一大一小两口吊罐,利用柴火的余热烧开水的。我们要喝水,可以用“水端子”从吊罐里舀,更多的学生直接从水缸里取用。

老师对我说,以后中午就不要回家了。我不置可否,两眼望着教室前面的茫茫白水。其实我也不想天天回家,天天提心吊胆。有一个叫光发的伙伴已经被水淹死,我一见到茫茫然的水,就发憷。

过了夏天,到了秋天。母亲突然将装有十几个山芋的竹篮子递给我,让我中午不要回家了,好好念书。山芋就摆在老师那里,每天蒸两个。我点点头,眼眶里有一种我早已品尝过味道的液体奔涌而出。我是村里最后一个中午不回家吃饭的孩子。

吃饭的人多了,食物容易混淆。老师说,每个人可以在自己的食物上作上记号。有人在玉米棒上系上丝线,或插上竹签;有人在山芋上刻上印痕,或者刻上自己的姓氏。如果同姓,那就刻上名字。到开饭的时候,爱干净的中年妇女总是让我们排好队,每个人报上自己的记号,由她从锅里取出食品,以免学生被水蒸气烫伤。

一天,中年妇女发现锅里最后两个山芋没人取食,翻过来一看,上面竟然刻有动物图案,虽然谈不上惟妙惟肖,却也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小兔子。大家一起围到灶台旁,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有人说是荷香的。而荷香一放学就匆匆忙忙赶回家了。我突然想起下课前,荷香悄悄给我扔了一个纸团,当时我没在意。我迅速回到东厢教室,那纸团还在。我的心儿嘭嘭跳,上面写着:“两个山芋送给你这个小兔子。”

可我怎么去要这两个山芋呢?我总不能拿着这个纸条儿去领吧?

荷香一连几天都没有上学,听老师说,她母亲生病了,她要在家喂猪、做家务。我每天都在学校前面的小河边徘徊,我知道她如果回来,一定要路过那片柳林,过这条小河。可是整整一个秋天都没有等到她。她辍学了。

我还是每天到小河边徘徊、等待,一直到我升到高小,离开了这所初级小学。

我每次回家都问荷香的下落,大家都说荷香早就随放蜂人回南方了。我一听到这个“回”字,心里就不是滋味。

摘自《每日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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