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几间更衣室的门陆续打开，随着人们纷纷亮相一时间仿佛光阴倒退了几十年，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起拍好，一起拍热闹。”靳征爸爸也笑着，“那会儿能穿这么件衣裳可了不得，那得凭票。林静芬这件衣裳还是陈大燕托人给找的票呢，你瞧，现在穿着都还合适。”

“可不是？那会儿这样一件衣裳得四五十块钱呢，我看着她穿别提多羡慕了。那可是两个月工资啊。”陈喆妈妈穿着西服，跟穿中山装带着黑边儿眼镜的陈喆爸爸站在一起就像两个政工干部，她问我妈，“唉，我怎么记着你也有这么一件儿大衣来着？跟林静芬那件儿一模一样。”

陈大燕同志也不好再绷着脸，拍拍手里的提包说 ：“带来了。”

父母们的装束无疑都是当年最时髦的，但款式和面料近乎雷同，再看陈喆和靳征，也穿着十几年前的套头衫、已经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穿起来又短又瘦极其蹩脚，几个人互相端详一番都忍不住笑起来。靳征催促着我们，“左娟儿，别站着了，赶紧换服装啊。”

等我们都换好了衣裳，慧敏也抱着香子站到队伍中，她穿着那条一直令我艳慕的粉红色裙子，她还是我脑海中美丽少女的模样，唯一的不同是怀里多了个孩子。

我妈妈跟林静芬阿姨穿了一样的大衣，靳征说她们俩是绝代双骄，惹得我们大笑。她们俩不约而同呵斥靳征，却始终撑着各自的面子不肯与对方说话，俩人的目光几次碰到一起又飞快地瞥向一边，惹得靳征我们几个又气又急又没办法。

“你们真是小孩儿脾气，这么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大大方方的。”靳征爸爸站在林静芬阿姨和我妈妈中间说了一句，说完他又两步走到林静芬阿姨跟前，从她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拿出来的？没事儿就到居委会去打听二手房的消息，打听了那么多你倒是拿出来呀，拿出来你们俩不就没事了嘛！”说这话他将那张纸塞给我妈妈，林静芬阿姨试图抢回来，终归晚了一步。

我和王小东凑过去看，那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我们家附近的几个小区打算出售的二手房信息，面积、朝向、价格，就连房子主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都写得清清楚楚，别说我妈，就连我看着心中都升腾起别样的温暖，“阿姨，这都是您一个楼一个楼去问出来的？”

“问了也白问，她那么没良心。”林静芬阿姨赌着气。

“问这么多有什么用，再怎么近也不比楼上楼下住着方便！”她虽然嘴硬却在瞬间红了眼圈儿，嘟囔着，“就会来这一套，惹了人家再去想法儿找补！”忽然她提高了声音，“你替我打听这么多有什么用，没准我一个都看不上呢。”

林静芬阿姨也不肯服输，“谁替你打听了，我遛弯打那过……”

“那你腿脚还真够利索的，这几个楼离你们家坐车也得三十分钟。”

“我……你……你可别气我啊，我有心脏病！”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无一不被她理直气壮的语调逗笑，靳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句话是我妈的杀手锏，万试万灵。”

那天我们拍了不下上百张照片，有集体的也有单人的。

我们从中选取了一张合影洗印了许多张，去拿照片的时候发现老康给每张照片都配上了意大利进口水晶的相框，精致而剔透。我和王小东坚持要付相框的钱给他，老康坚决不收，他说他被我们之间的情谊打动，那是他送给我们的礼物。捧着一摞水晶相框回家的路上，我暗暗地想，假如老康知道了那些打动了他的美好情谊背后的那些恩恩怨怨是否也会感到唏嘘和偶尔的绝望？然而那么漫长又孤单的人生旅程能有这样一群朋友共度，已经弥足珍贵。友谊地久天长！

（完）

文汇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