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

面粉里有面筋

有麸皮

有小小的

破碎的糖浆。这个周末

我有时间把母亲送来的面粉加上水和盐

做成面食。这个周末

我有时间在一口铁锅下燃起煤块

把面粉变熟

变香、变甜。这个周末

我卷起衣袖

我卷起衣袖的时候我很像一个

贪吃的女人

我捣面的声音砰砰

砰砰。北方

正在下雪

我的面粉来自母亲的雪地。来自

母亲的河流、晒谷场。来自

母亲的仓库。而此时

我的母亲正坐在她黑乎乎的门槛内

发呆或者

生着腰酸背疼的小病

野生的一棵桃树

黄昏来临

玉米变得黑暗

树也黑暗

所有的种植都黑暗

门前有路

有回家的车

有烧火的味道

有打开水管的声音

小桃树可以避邪

妈妈说的

妈妈是一个巫女

妈妈裸着上身，在大水盆里

洗掉白天的黑

她让我在她的脊背上，拼命抓

她说很多虫子

在她的皮肤内偷吃

蜂蜜

妈妈是一个巫女

她黑暗的脊背上露出

花朵、桥梁和火焰。妈妈

住在村庄后面

越来越强大的部分

门前记事

豆叶和瓜叶一样

你看不到它们的深度

你还看不到金黄的花瓣和紫青的花瓣

都来源于花柄的向度

它们旋转

它们每天在自己的圆心内起伏

它们在田野的红砖垛上陷落

它们把田野抹平

它们找到树洞

在树洞里变成最后的草籽和根须

真正的豆

是秋天干燥之前的一阵战栗。丝瓜

长长圆圆，爬出叶子

带上追赶它们的虫子。流浪的人回家

带着她的热。你走来走去

你没有消失。等候你回家的母亲

把手放在门框的刺上

豆叶和瓜叶顺着她的身体鸟雀一样张开

她叫出五个女儿的小名

说出

我对你说出发烧的事情

我正在成为水银和铁锈

你把泥巴糊在我的头顶，说那是我

最初的样子

我对你说出吃奶的事情

我已经成为母亲

你把你的口型对准我，让我从花朵开始

我对你说出埋棺材的地方

必有灯火提进我的身体

你从人群里树叶一样出现，回到我的棉花

这一切就在眼前。我烧火的地方

也正是母亲烧火的地方。你是我

母亲扔掉的

你正在我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