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决
《保定志》(河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记载:公元1951年4月15日,保定人民政府召开公审大会,判决土匪肖桂英等七个匪首。
被押解出来的六个男人与一个女人表情各异,或沮丧、或恐惧、或惊慌、或麻木,肖桂英则是一脸愤怒的颜色。
这七个人都是在保定横行多年的匪首,今天是枪决他们的日子,一路上自然是观者如堵。他们已经向政府投降了啊,政府凭什么还要枪决他们?当时票儿代表政府答应他们的条件之一,就是要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啊!如何就不算数了呢?如此说,他们是被票儿骗下山来的了。票儿呢?他们一路上恨恨地四下张望。
太阳升起一人高时,保定军管会副主任张百强,分开人群,大步走上台子。宣读了政府的判决书。可惜,台下围观的群众几乎没有听懂张主任的南方口音。张主任招招手,两个战士走过来,竟把肖桂英押下审判台,走出了法场。
怎么单单把肖桂英押走了?人们正在纳闷儿,就看到有十二个战士大步上前,两个人按一个,刘连雨等六个匪首就被按倒在台上,只听到几声涩重的枪响,那六个匪首就先后滚落下台子,横在了河坡上。肖桂英被重新押回了囚车,她手上的绑绳就立刻被解掉了。人们这才恍然明白,肖桂英今天被押来,只是陪绑的哟。围观的人群里也有听清楚的,“刚刚张主任已经宣判了嘛,你们没有听到?肖桂英被判处十年徒刑。”
后来也有人私下里替肖桂英抱屈,是啊,票儿是在望都县城的四海酒楼,跟肖桂英谈好了条件的嘛!票儿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肖桂英释放被绑架的干部和群众,把土匪全部带下山来,放下武器,就可以既往不咎。他保证肖桂英的生命安全。肖桂英这才放心大胆带着队伍下山投降的。她哪里想得到呢?刚刚走进保定西城门,欢迎她的并不是笑脸与热情,却是一群埋伏在城门左右,身手敏捷的解放军战士,她与她手下的六个匪首似入网之鱼,被当场拿下,五花大绑,关进了看守所。肖桂英那近八百多人的队伍,也全部被关进了保定城隍庙,逐个接受审查。
票儿啊,这件事儿干得有点不仗义了哟!且不说你过去在江湖上还有着一诺千金的名头呢,而且你现在已经是政府的干部了,你票儿是代表政府与肖桂英谈判的么,你们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可是,肖桂英怎么能知道呢?她在南关河坡的刑场上陪绑的时候,票儿正在市政府的办公室里,跳着脚与市委书记李震声吵架呢,二人吵得几乎要山崩地裂。
保定市委最初的方案是,只要肖桂英等人放下武器,释放人质,改过自新,不再与政府为敌,政府既往不咎,给他们安排工作。这个方案是在票儿去与肖桂英谈判之前,市委会上决议了的。票儿也是带着这些条件去与肖桂英谈判的。这是秘密啊!谁知道怎么就传到社会上去了呢?有些当年被土匪欺侮了的群众,得知市政府要宽大处理这些匪首,就愤怒了。他们越级告到了省里。省里的一位主要领导当下就火冒三丈了,打电话指责保定市的领导手软。对敌人手软,就是对人民群众的犯罪。对这几个投降的土匪头子,不管他们投降还是不投降,都一定要杀头,要平息民愤。或许,就在票儿与肖桂英在望都县酒楼上喝酒谈判的时候,省里要求枪决肖桂英等七个匪首的命令,就传达到了市里。市里的领导没有办法,只能执行。在票儿的据理力争之下,市领导觉得实在过意不去了,于是刀下留人,免了肖桂英的死刑,枪毙了其余的六个。
能吵出什么结果呢?票儿与李震声书记吵得口干舌燥,终于泄气地走出了市政府。他站在市政府门前,怒气仍然未消,又恨恨地跺脚骂开了大街。骂了几句,就不再骂。他明白,即使骂塌了大天,也没有只到的,也改变不了眼下的事实。他眯缝着眼睛,抬头看天,日头已上三竿,几朵闲云,时聚时散,行无定所。票儿知道,那六个昨天还在活蹦乱跳破口大骂的匪首,此时已成地下之鬼了。
票儿
票儿是保定高阳县人。
票儿的父亲是个绸缎商人,名叫王加林。王加林在保定高阳县西街上开着三处店铺,有钱。票儿五岁那年,被满城县的土匪张才明“绑”上山了。张才明把票儿当了“金票”(旧时保定土匪的黑话:富人称作“金票”;穷人称作“柴票”),找了一个“花舌头”(保定旧社会的黑话:指土匪与被绑者家属之间的讨价还价的说和人)去给王加林传话,要王掌柜出两万银圆领票(被绑的人家把“票”用钱赎走,称作领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