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母亲让我去给外婆送一包东西。
是食品,包在黄色的竹纸里,外头捆根篾草,跟村头代销店包裹糖或雪枣一模一样的纸包。那时,有人买糖买雪枣,代销店售货员总将糖或雪枣放竹纸内包好,长篾草三转两折,再一扎,完工。
我往外婆家走,路上好几次差点摔倒。因为,我没看路,
一心关注竹篮里的纸包。纸包里是什么呢?我希望是金黄色的鸡蛋糕。我使劲咽唾沫,仿佛闻到了蛋糕的清香。真想偷偷把纸包解开,只拿两个,不,就拿一个鸡蛋糕尝一尝。可没敢动手。我曾陪狗子去代销店买红砂糖,半路,解开纸包,偷吃了一丁点。结果,无论如何,我们没法将纸包还原。纸折得皱巴巴,篾草也捆不利索。狗子吓得大哭,我也傻眼了,只好帮着他大声号啕。
去外婆家原本两杆烟工夫,可我趔趔趄趄走了半天。路上,口干喉燥,心焦手痒。这,都是纸包惹的祸。我一再咽口水,乏味的口水似乎将我引进了烤箱。等我终于见到外婆家门口那棵高高的红枣树时,我的心稳妥了;与此同时,又失望不已———我有贼心没贼胆,终究没对纸包下手。
外婆高兴地拿着纸包进屋,打开,一块,一块,往一个大且深的泥坛子里放。天哪,不是好吃的,纸包里是干石灰块!大坛子是外婆的“储物库”,里面摆放糖、干枣、饼干等干果食脯,石灰块是简易的“干燥剂”。这样的石灰坛子,孩子眼中最神奇的“百宝箱”,当年的农家,家家户户都有。
外婆赏了我一口袋香喷喷的炒花生,饼干、水果糖和爆米花也给了不少。外婆向来小气,真没想到这回出手如此大方。她定是看在我为她跑腿的任务完成得不错的份上。我乐坏,大快朵颐一顿。
8岁的我,就这样依稀明白一个至今也挺管用的生活经验:面对近在手边的诱惑,挺住,千万莫伸手。到头来,会获得意外的更为丰厚的甜蜜奖赏。 摘自《杂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