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立

村里原来也种麦子、稻子，不知从哪家开始起头种起了树苗，种了一两年后便有苗木采购商来村拉走了一车车树苗，种树的人手上便换来一叠一叠厚厚的钱。

这钱可比种麦子、稻子多得多啊。而且种树也容易，种下后偶尔去除除草、打打药水，树苗就“噌噌噌”的直往上长。

村人看着那些种树苗人手中那厚厚的钱，脑子里也开始有了想法。于是，村里便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种起了树。有钱赚谁不眼红啊。

张三也没例外。

张三其实是村里有名的懒鬼，折腾麦子、稻子收成是村里最差的。张三一听种树来钱，而且轻松，一下就来了劲。

张三就难得的勤快起来，和另一些村人一起买进了一些小树苗，像香樟、无患子、杜英一类乔木，当然也有像夹竹桃、桂花等灌木。张三忙活了近一个月，栽树、浇水，从早到晚地在地里忙活。

好歹是忙完了，李四知道张三懒惰，关照说，张三，隔三岔五的，你要去看下树，多除草，打药水。

张三口中答应着，可压根没把李四的话放在心上。忙了那么多天，张三的心早痒痒起来了，就立马开始邀了几个赌友在家搓起麻将来。

儿子张小三放学回家时，张三正搓得起劲。张小三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偷眼瞧了张三一眼，忙又惶惶的把头转开。张三却没注意到，只是喊，小三，还好你回来了，帮爸搓一把，爸去撒泡尿，憋死我了！

张小三就兴冲冲地跑上了麻将桌。从小，张小三就在张三的引导下学会了搓麻将，有时三缺一时张三还拉张小三也凑一把。张三还美其名曰：战场父子兵嘛！

张三撒尿的一时半刻，张小三就赢了一把。张三就莫名地高兴起来，今天张三手气背，一直输。所以当张小三见张三撒完尿回来要让位时，张三就说，小三，不用起来，帮爸来几把，爸搓半天也有些累了。

搓到最后，张小三不仅把张三输的钱都赢了回来，还多赢了100多块。张三难得一次去买了一堆熟菜犒劳张小三，一直吃到酒足饭饱时，当张小三把一张纸拿出来让张三签字时张三喝得浑浑噩噩的看也没看，就把字签了。

张三每天就这么搓搓麻将，或是到处闲逛逛。当然，有时张三也会坐家里，算算如果这批树苗全部卖掉，大致能换多少钱。张三算啊算，算了半天，算出了一个让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数字来。张三还算到张小三要中考了，照张小三以往的成绩，考个学校肯定没啥问题了。钱呢，卖完这批树苗也就绰绰有余了。张三就扔了笔，开怀地笑。

张小三放完学匆匆回家时，张三就很高兴地问起临近中考的张小三有把握吗，张小三就有些不自在地看张三。张三也没注意，只是继续乐呵呵地说，爸帮你把上学的钱都凑好了，把这批树卖了，咱就是有钱人了。

张小三也在笑，笑得似乎有些勉强。

临张小三中考前一天，张三又搓了一次麻将，张小三神色紧张的回到家时，张三没回头，只说，饭菜都在锅里，你吃饱先去睡觉，明天就要考试了。

张小三张张嘴想说什么，还是什么也没说，就去掀锅盖去了。

第二天一早，张三特意起了个大早。原本想送张小三去考试的，想了想张三还是没去。张三不想给张小三太大的压力，张三就想起去地里看看他那些树。

出门时，时间还早，张小三还没离开。

张三兴冲冲地跑了好长一段路。沿途看到了许多其他村人种的树笔直地站立在地里，也看见了李四正弯着腰在地里忙着除草。张三见李四正忙，就没喊他。

张三转了一圈，终于跑到了自己的地里。一株株齐人高的野草差点让张三看傻了，站在地前，看到的居然全是野草。张三不甘心，跑进地里，地里哪还有什么树啊，全是草。张三被淹没在一片野草中。

张三脑中“轰隆”着，完了，什么都完了。万分沮丧的张三无精打采地回了家，居然看见张小三正笔直地坐在家里看着电视。张三愣了半天，然后张三问，你咋没去考试啊？

张小三怯怯地说，老师说，我学习不好，怕影响学校的升学率，就不让我考了。

张三傻眼了，你不是一向学习都不错的吗？

说这话时，张小三就摊开了一张纸，几个大字让张三心伤，“退学报告”！旁边的家长签名前，清晰地写着张三的名字。

张三终于想起来了，想起了那天搓完麻将自己签的字。

张小三还嘟囔了句：咱家那片树苗地不是也都是野草吗？即使考上了也白搭。

张三举起手，想甩张小三，巴掌却甩到了他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