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玺

郑州的冬天我是实实在在地感受了大半生。

我素来嫌恶冬天。因为小时候家穷，衣食不济，冬天里除了挨饿，还要忍受寒冷的折磨。即便长大成人，对冬天也没有多少好感。草枯了，树秃了，鸟飞了，万物萧杀，天也灰，地也灰，心也灰，一切都是猥琐的，龌龊埋汰，极不舒展。即便有雪，四野煞白，林寒涧肃，终究没有多少兴致。何况雪历来都是下给情种、逸士和骚客们看的。雪来了，他们或特立独行，或携妻将雏，或邀三五挚友，煮雪烹茶，踏雪寻梅，看凝脂满寰宇，玉树飞琼花，发些感慨，弄些诗文，和些酬唱，与我不相干。

后来读到《荀子·天论》：“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冬。”天行有常，不会因为有人不待见就跳过这个季节。冬天还是年复一年地准时光临。

前几年搬到南郊的一个小区，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竟然慢慢的喜欢上了郑州的冬天。

小区外面的街道两侧是清一色的常绿行道树，里面种满了各种植物，榕树、香樟、枇杷、竹子……有高大青翠的乔木，也有低矮浓郁的灌丛，也有假山，也有清流，空地上几乎全是马尼拉草。冬天不再是惯常那种滞涩干瘪的灰调子，草木流水皴擦渲染，揉进了许多属于春天的生意。红楼，绿树，白云，蓝天。柔柔的阳光隔着飘窗照在我的阳台上，半间屋子都是红红的，亮亮的，暖暖的。携一卷闲书，扯一把靠椅，执一壶清茶，怀一颗平常心，读点想读的文章，想点想想的心事，装点想装的闷骚，晒晒很温馨的太阳，看看很温顺的绿地，听听楼下小溪里很温情的水响。如果不是窗前偶尔路过的几个包裹严实的行人，怕已是早就忘了季节。

郑州的冬天能有这样的阳光，历来不曾想。见惯了雾濛濛灰溜溜的天空，那种感觉就成为定式，以为阴霾就是冬天的标志和常态。倏忽之间这种阳光就照耀到了我的一爿陋室，心情霍然开朗起来，郑州变得亲切，和美，祥瑞，到处充满善意。入冬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铅华尚浓的树木不堪千堆雪，枝桠轻垂；羞答答的竹子颔首低眉，就像一个个披着白斗篷的仕女躬身施礼……半空里六花飞舞，纤絮飘洒，琼脂碎玉铺满了小区，“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郑州的雪竟然也是这样纯净，这样柔情，竟然也造就了这样的景致。

雪原来也在为我忙。

报纸上说，郑州去年二级以上天气已经达到322天，达标率为88.2％，饮用水水源地水质达标率为100％，减排也提前完成了年度目标。地绿，水美，天蓝，肯定不会太遥远。

郑州的环境正在悄悄改善，我的心境也在悄悄改善，不再讨厌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