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牛

庚寅春节过后，国人争说春晚。全国一台戏，众口难调，褒贬不一，自在情理之中。若问今年央视春晚的看点是啥？我以为真正的看点不在晚会中，功夫在戏外，在与观众缘吝一面的小品《两毛钱一脚》上，或曰在央视与京城文化名人马未都的PK上。

央视春晚排好了著名收藏家马未都短文改编的小品《两毛钱一脚》，开演在即，面对傲慢无礼的春晚剧组，马先生拒签空白央视若干条款的协议，不授权剧组改编。闹僵后，老马说要改也可以，需支付15万元改编费，自已会立马捐出。这对店大欺客的央视出了“向无惯例”的难题。可能是央视不差钱，也可能鉴于马先生的“特珠身份”，春晚剧组也同意了。可老马签字后，又因领导一句话，这小品还是被拿下，可谓一波三折，成为央视春晚的一个文化事件。

这场热闹一时的春晚小品风波，可以说不大不小。说它不大，仅是一个节目十几分钟而已，在美轮美奂、气势恢宏、长达5小时的整台晚会上，真的无足轻重，少了它晚会照样搞。说它不小，在于它不是对春晚的迷恋，更不只是个传说，而是一个鲜活的实例。在挤破头皮，哭着喊着争上春晚的当下，居然有人不识抬举，为了所谓“平等”“尊重”叫板央视，不怕到手的鸭子给飞了。这罕有的文化维权事件，自然引人注目。

在老马看来，央视春晚的协议书全无对作者的承诺与尊重，却要求作者伏就，这典型的“霸王条款”无疑屈辱的“城下之盟”。他不能忍受，所以拒绝。作为社会契约，本质上是平等与自愿的。老马作为一个弱小个体，面对一个强势媒体甚至无形的庞大体制，能够据理力争，敢于说“不”，毫不妥协，更不在名利场上献媚邀宠、长神善舞，表现的是文化品格，争取的是正当权益。

文化人是社会的精神旗帜。其价值取向、精神向度，在走向公民社会的今天尤为重要。为了社会的公平正义，精神导向，文化人理应有所担当，作出榜样。马未都对剧组小姐的盛气凌人、出言不逊，对央视的店大欺客、嗟来之食，毫不买账，秉持了学人应有的文化立场和人格操守。莎士比亚说：“每位子民的赋税属于国王，但每位子民的灵魂属于自己。”老马的灵魂就属于他自己，所以他对央视的叫板才显得难能可贵，值得称赞。

耐人寻味的是，本可功德圆滿、皆大欢喜的小品事件，终因“领导一句话”，发生逆转。艺术创作应遵循其自身规律，对文艺生产不要横加干预之类，看来也是说着容易做着难，一到真格上，依旧故态复萌。哪怕双方协商已达共识，老马也签了字，领导还是言出法随，腾挪乾坤，一句话便给毙掉了，将许多人的心血变作无效劳动。就此案而言，彼时彼刻领导该不该讲话，讲什么样的话，是大可商榷的。

马未都叫板央视春晚，所以被关注、被推重，成为先睹为快、引人热议的一大看点，在于它的启示意义。它告诉某些人，放弃傲慢，懂得尊重，放下身段，平等对话，这比什么都重要。人们希望平等的人际关系成为社会的常态。小品虽未出炉，但老马已经完胜。但愿他今天取得的胜利，能预示着明天更多普通人的胜利。一台晚会只能让人开心一时，而这个事件却为国人上了生动的一课。

《两毛钱一脚》，据说是个很有“笑果”的小品，可惜在水到渠成时被生生流掉了。这样的结果，也实在无趣得很。但它带来的不是寂寞，而是热烈的社会反响，事实上成了央视春晚的重要前戏、热门看点。一个无缘面世的小品，反引发令人深思的文化事件，这是任何春晚节目所无法达到的，其文化意义不可低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