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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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村野新韵(四首)
藕 记
球事儿
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
学会宽以让人
《炫风》
青山(油画) 苏鹤宇
又“骗”母亲
碓臼峪之秋(国画) 张世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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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 记

胡竹峰

当一个美好的意象突然闯入,我要“偶记”的,“偶记”是瞬间的风景;当一盘香脆的藕片吃进嘴里,我要“藕记”的,“藕记”是纸上的饮食。“偶记”需倚马可就之才,因为思绪的飘忽,把握不定即如流水逃离脑海。藕记要慢条斯理之势,毕竟美食有内涵,细嚼慢咽方知个中滋味。

我近来发现,美食总让人惆怅。因为转瞬即逝,因为不可复制,即便写成文字,也是书空。

傍晚时分,太阳斜挂在西边圆顶建筑的顶上,余晖尚未褪尽,像一枚钻戒插在土中,灿烂夺目。我一边切藕,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着窗外的树。那是一棵槐树,前年秋天被清洁工放火清理垃圾时烧了一次,我以为过不了冬的,谁知它还是活过来了,而且长势更好,分开的枝丫活脱脱一对梅花鹿的角,短短的叶芽是鹿茸?以至好几次忍不住想攀爬上去挥鞭而去,离开城市,直到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不会惊起一滩鸥鹭,它们成了盘中餐、腹中食。不过兴许能在浅水处挖几块莲藕吧。

我喜欢藕的,喜欢外形的清新,更喜欢藕断丝连之美。存有一幅友人寄来的水墨小品,宣纸上有淡墨绘制的几节莲藕,即便秋冬时节看来,也隐隐浮现着春天的鲜灵。

砧板上的藕被我切成一圈又一圈,像拆迁老屋时散落在地的漏窗,我一一捡起,反正你们不要了,我就把它调成凉菜蘸糖吃,斯时,一嘴湿漉漉的地气恣意缥缈。

我吃藕时喜欢蘸糖,并常常要配上苦瓜,让那一苦一甜在嘴里相互冲撞。糖藕的香甜衬着苦瓜的清苦,苦瓜的清苦陪着糖藕的香甜,甜得淋漓尽致,苦得大放光彩,口感无比美妙。另外苦中夹甜,甜中带苦,也几乎可谓世俗生活,我辈人生了。

那年在皖南的一家饭店,吃过很好的糯米糖藕。糖藕切成厚片,浇上香甜的桂花汁,邪歪在纯白的细瓷盘里,真有视觉的雅趣。我至今还记得那藕片脆而甜,糯米软且香,吃在嘴里,一腔春色关不住,鸟语花香出唇来。

后来还见人往藕心里塞红豆,塞绿豆,塞肉末,塞香菇木耳,塞枣泥莲蓉,像填鸭式教育一样,塞得满满的。可惜我口味变了,对蒸藕做法失去兴趣,纵然塞进山珍海味,尝试的念头亦无从生起。

我一直认为,在爱情上一心一意,方为情圣;在饮食上三心二意,才能精深。因为爱情是你好我好,而饮食要千变万化。

所以我近来对藕炖排骨大发幽情,好在做起来不难,倒也时常吃得。取上好的肋骨,剁成寸,藕切滚刀块(就是将原料滚起来切成块,比片、丁、丝大,适于做烧菜和煨汤)。将排骨翻炒,加葱花、姜片、红枣等调料若干,装入砂锅内,加满水,用大火烧开,改用小火炖至八分熟再放入藕块,熟透后即可食之。

1923年初秋时节,荷花早谢,绿叶微枯,正是鲜藕应市之际,时为商务印书馆编辑的叶圣陶先生同朋友喝酒,嚼着薄片的雪藕,忽然怀念起故乡来了。

藕是怀乡之物。

记得我老家地头还有种野生的地藕,表皮光洁,无孔,个大体匀,质脆味香,可以佐肉红烧,或用辣椒爆炒,腌制亦可,口感绝佳。美食是遁迹的白龙,美食是久远的往事,我不见地藕很多年,其味遥不可寻,仿佛从未吃过一般,成了唇齿间诗意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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