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公新

小区大门口小卖部旁边有个象棋摊，常年人气旺盛，笑语不断。在棋摊上下棋的都是小区里左邻右舍的一些中老年人，“棋傻子”老王，“臭棋篓子”老李，还有外号叫做“多嘴驴” 的老宋头，都是棋摊上的常客。

这些日子，没事我就爱跑到棋摊上看下棋。其实，与其说是看下棋，还不如说是看热闹。因为一盘棋，往往对弈的双方都是一个阵营，红黑双方虽说人数参差不齐，但争执得异常激烈。更有趣的是，有人刚刚指点了红方，转脸又帮着黑方支招，很是热闹。确切点说，这应该算是众人下棋了。

前几天，小区里的李大爷跟卖肉的王大个子下棋，前两盘两人下成了平手，决胜的第三盘，双方都下得异常谨慎。棋至中局，王大个子的一个马被困在了死角，阵营里的几个“军师”就纷纷帮忙出主意，有的说，马不能丢，丢了马就大势已去了，必需用车看马。有的说，看马还不如拼车，拼掉车，棋局依然占有较大的优势。坐在王大个子身边的王眼镜则说：“保马的意义不大，拼车也不是什么好棋，不如车直接沉底。” 王大个子斟酌再三，最终采纳了王眼镜的意见，谁知车一沉底，不但马没了，连过河的中卒也丢掉了。最后，李大爷 “双卒围宫”，一步“卒坐中堂”，让王大个子输得是极其窝囊。王大个子有些不服，嘴里叼着烟耍赖说：“再来一盘，再来一盘？！”李大爷站起来说：“还来？还来你还是输！”。

随后的几天，我在棋摊上没有看到王大个子的身影，最近几天王大个子依然没来。我感到纳闷：怎么王大个子输棋输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看了几天下棋，我发现在众多的观棋者当中，只有小区里爱管闲事的老宋头与众不同。我跟李大爷聊天说：“平时老宋头遇事最爱多嘴多舌，怎么观棋这么守‘规矩’，一句不吭！”没想到李大爷笑眯眯地冲我说：“他一句不吭？你明天来看，他咋呼得比谁都响！”李大爷见我没有理解他的话，就跟我介绍棋摊上的秘密说：“棋摊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输了棋，谁就一个星期不准再上阵对弈了，更不准在旁边指手画脚。明天老宋头的‘戒期’就满了，马上就有他的好‘戏’看了。”我越听越感到有些好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棋摊上，还有如此好玩的游戏规则。

记得小时候刚一接触象棋那会儿，我就学会了一句话：“观棋不语真君子，举棋不悔大丈夫。”可在棋摊上，我发现举棋不悔的大丈夫少之又少，观棋不语的君子更是难得一见。我询问李大爷对“观棋不语”和“举棋不悔”该如何理解？李大爷笑呵呵地跟我念叨说：“我们这里不是象棋比赛，下棋只是一种休闲娱乐，观棋不语虽说是君子风度，但是缺少了帮扶精神，既然是君子，就不能‘见死不救’吧？再说，为人指点迷津，可以帮助别人共同提高棋艺；举棋不悔虽说是大丈夫气概，但同时也失去了自我改正错误的机会，悔一步，也许就是海阔天空。敢于纠错，善于纠错，能使人逐渐成熟，同时也就给自己留下了成功的资本和机会。”

听了李大爷这种带有哲理性的全新解释，我不由得乐了。说心里话，虽然我对棋艺、棋术、棋规知之甚少，但我对棋摊上这种众人下棋的消遣方式开始感到特别欣赏。因为他们在对弈的同时，都能下得其乐融融，让得和和气气。输赢之中，享受的是一种和谐，分享的却是一种快乐的生活。

本版插图 涛 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