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东子 著

“照这么说，咱们撷萃楼不是就可以卖祝家菜了吗？”李合营乐了。

老爷子一听，动了真情，他一脸庄重地问：“不瞒您说，我这辈子唯有这祝家菜是个搁不下的事。您要是真能让祝家菜重放光彩，那可是做了大好事了！您说这话可是当真？”

“君子不打诳语，当真！”李合营答得斩钉截铁。

这回老爷子可真是乐了，乐得眉开眼笑。

3

撷萃楼开张了，把条猫儿匿胡同搅得红红火火。

于是有张大爷拄着拐杖，由孙女搀着，咧着还剩一颗门牙的嘴，乐呵呵地来吃炸酱面。李合营告诉他，这儿不卖炸酱面，要吃炒菜可以给他少算点儿，刚开张嘛。老爷子抹回头走了，逢人就说：“我可进过大饭庄了，真大！这辈子知足了。”

于是有吴总编跑过来边吃边谈稿子。两个菜一个汤，从下午4点吃到晚上关门，还没吃完。李合营直摇头，占这么长时间的座儿，才点了两个块儿八毛的菜，有什么赚头儿！可吴总编挺高兴，他说：“家里房间少，孩子闹，客人多，太吵，在你这里谈稿子效率高多了。”

常客也有。王教授是猫儿匿胡同最博学的人，每月3号都带着夫人来吃顿晚饭。一边吃着川味儿菜，一边用四川话对李合营说：“你们的川菜做得好，蛮有川味儿！尤其是那个麻婆豆腐，硬是像四川饭店做哩……”

李合营寻思，这可是大户，可得抓住了。于是趁机推荐了一大堆四川名菜，什么樟茶鸭、夫妻肺片、怪味鸡、鱼香肉丝……并且特别宣传了一番精通八大菜系烹饪之法，会做中西大菜，尤擅祝家菜的柳师傅的本事。可张教授只是笑笑说：“就吃一个麻婆豆腐，要添，再添一个榨菜汤……”

李合营不灰心，寻思反正以后老头儿还来，放长线钓大鱼吧，钱算得便宜点儿。谁知老先生回回吃的都是麻婆豆腐。有一回，老先生说了一句话，李合营才醒过闷儿来，王教授说：“只有3号，发了工资，才敢来打尖儿。物价太高，又没得奖金，写书又没得人要……”

嗨，闹了半天，教授没钱！

餐馆赚不着钱，不唯李合营上火，柳德承也着急。要是一家餐厅买卖不好，能说这家的厨师有本事吗？

就在这工夫，乔富红来找李合营了。乔富红新近开了个猛人公司，准备做一笔彩电买卖，发一注横财。可那家公司不愿跟猛人公司做买卖。说是不了解猛人公司的资信情况，怕被坑了。前两天，那家公司的老板到北京来了，乔富红说什么也得把他逮住了，把彩电弄到手。因此，他打算在撷萃楼请那个南方老板撮一顿。

李合营问他，打算掏多少钱。乔富红说：“什么多少钱！我这公司刚开张，哪儿有钱！要有钱我还不在你这儿办呢。找你不就为能先赊着嘛。”

李合营说：“要不你将就着点儿，档次别太高了，办桌三五百块钱的，就算我白送。”

乔富红说那还不如不办呢！这位老板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人家现在是请都请不到，三五千块的席他都瞧不上，三五百？

正巧，柳德承在一边听见了，就过来问：“那您打算把这桌席办成什么样呢？”

“最好是那位大老板从来没见过的，让他一看就觉着新鲜。”乔富红说。

“那好办。”

“可我没钱。”乔富红怕老爷子听不明白。

“400块，连酒水在内，您掏得出来吧？”

“400块？那还将就。”乔富红乐了，“就这么着！我掏150，酒水先赊着。你们可得给我办得漂漂亮亮的。一定得是那位大老板从来没见过的。”

乔富红走了，李合营心里更没谱了：“400块钱要办出那位大老板从来没有见过的席，那咱们得往里搭多少钱啊？”

“除了工夫钱，别的倒是不用搭，可就是赚得不多。”柳德承还觉着有点对不住李合营。

第三天晚上，乔富红在撷萃楼摆宴款待那位南方的大经理。柳德承把个餐桌摆得像花坛一般，餐桌正中有一个大冷盘，叫“花果山水帘洞全景”，近一尺高，不单有险山怪石，流泉飞瀑，百花争艳，翠柏苍松，而且有几十只大大小小的猿猴嬉戏于山中、林间。这些猿猴姿势不同，神情不一，十分有情趣，不愧是巧夺天工之作。那位南方经理到底见过世面，只是点点头，表示赞赏。他带的秘书小姐却一个劲儿“哇！”“哇！”地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