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拿不来，我们拿得下来。您倒说说是什么标准吧。”李合营有点儿不耐烦了。

“我这标准是菜越少越好。”

李合营一听，差点儿没跟那人急了。这叫什么标准！谁都知道，办酒席不怕菜多，就怕菜少。这跟到银行去取钱一般，取十万、八万，人家不在乎，要取三厘、五厘，人家就不好办了。李合营正要把那人打发走，正巧叶茂紫溜溜达达地过来了，他把李合营叫到一边说，那人是他介绍过来的，“得了人家的好，就得为人家办事嘛。”接着又说，“这席你们得接，准能赚大钱。为什么，你也甭打听，决不能让你吃亏了。”

李合营又去找柳德承，“柳师傅，您说，要把一桌酒席办好了，至少得几个菜？”

“那没法儿说，反正办酒席不怕菜多，就怕菜少。”

“没错儿。可刚才来了个人订席，他那标准怪，价呢，越高越好；菜可是越少越好。那个姓叶的说，这席是他介绍来的，还说准能赚大钱。菜越少越好，哪儿有这种宴席！”

柳德承却顺口说了一句：“也未必没有。”

这天晚上，撷萃楼前开来几辆锃光瓦亮的小轿车。做东的是一位瘦脸厂长，透着精明能干。主宾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干部，一脸的和气，细皮白肉，要不是已然发福，绝看不出是这把年纪的人。

一帮陪客也都衣冠楚楚、精神焕发，簇拥着那位厂长和喜眉笑眼的主宾，缓缓步入餐厅。

“今天这餐饭是什么标准啊？你们可不要超标唷！”那位主宾语重心长地叮嘱说。

“袁团长，您放心。咱们绝不超标。咱们这厂子搞的就是‘标准化管理’。”

“好嘛，那就好嘛。”袁团长非常满意。说话间，宾主在圆圆和芳芳的引导下，走进单间雅座。宾主落座，小姐们袅袅婷婷奉上名茶、香巾，然后上酒水、冷盘。冷盘有四个，名为“龙凤呈祥”，“龙潭百宝”，“龙宫胜景”，“龙吟虎啸”。五色辉映，富丽堂皇，满室生辉。

袁团长简直都看花了眼，半天才转身对那位厂长悄声说：“咱们不是说好的吗？菜越少越好，不能超标。”

厂长笑笑说：“这些都是冷盘，不是正菜，不能算在标准以内。”

酒过三巡，正菜上桌。只见芳芳、圆圆、梁满仓还有两位小姐抬进一个大如桌面的雕花不锈钢大托盘来，这托盘上又有镂花铜罩子罩着。

众人议论纷纷，可谁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芳芳和圆圆合力将罩子掀去，众人又一次惊叫起来。原来，大托盘上竟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神气逼人、似欲腾身而起的大蟠龙，它蜿蜒在十几个菜盘当中，把这十几个菜连成一幅奇丽壮观的图画。

这时，芳芳走上前来，启樱唇、发玉音道：“诸位嘉宾，今天的宴席叫‘蟠龙宴’。这是我们撷萃楼的拿手菜。过去，虽然也有人听说过这种奇宴，不过真正能品尝到的却是寥寥无几。因为它不但价高，而且难做。今天，各位有幸，我们撷萃楼有光，能让各位品尝到这种名宴，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接着，芳芳又介绍了一番这种名宴。原来，这“蟠龙”从头到尾又分成九段，各用虾肉、白鳝、燕窝、蟹肉、驼峰、鱼翅、蛇肉、鹿肉，辅以各种名贵罕见的配料，以烧、煎、烩、炒、蒸、烤、炖、烹、炸等方法精制而成。最绝的是，这九段龙身都以鲥鱼的鳞皮覆盖，这鲥鱼最名贵的便是它的鳞和皮。因为它的鳞皮之间有一层脂肪，味道极佳。因此历来烹制鲥鱼都不去鳞，而是连鳞一道烹制，以免走了那层油。不过也有特别的做法，据说，古时富春江畔有一个小小渔村。这渔村风俗奇特，以烹制鲥鱼的手段高低论新媳巧与不巧。有一家娶了位绝美的姑娘做新媳，别的村子都说凤凰落在这村了。可这村的人却不认，他们只认做清蒸鲥鱼的手段，手段不高，便是天仙也是丑。新媳初入厨时，全村的人都来观看。这新媳洗鱼、剖鱼，倒也无可挑剔，众人正在点头称赞，却忽见新媳把鱼鳞都轻轻揭了下来。这下，不但村邻们哗然了，就连新媳的家人也大惊失色，这丑可出得太大了，在这村中，再丢人现眼，辱没祖宗也不过如此了。那新媳对众人的反应却全然不理，只见她将揭下的鳞一片片用线穿好，上锅时，把那些鳞拴在锅盖下面，待一上火，锅中的蒸气便烘得鱼鳞上的油一滴滴落在鱼身上，渗进鱼肉中。待揭锅时，只闻满室清香，那鲥鱼更是别有一番风味，精通烹制鲥鱼的村邻们不用尝，就是看、闻，也能知道这鱼做得如何了。从此全村人对新媳佩服得五体投地。而祝家菜中将鲥鱼的皮带鳞揭下，铺在蟠龙宴的龙身上，既使龙身浑然一体，愈加逼真，又让味道更加鲜美，可称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