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老人的声音洪钟一般在夏天的午后响起:“磨剪子,锵菜刀……”声音悠扬,像深山老林深处的布谷声。随后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喊什么喊,还让不让人午睡了?”
老人的声音很快低下来:“磨剪子,锵菜刀”,仓促而尴尬。
我问老人:“磨一把刀多少钱?”
“三块。”老人说。语气里有些如释重担。
我找出丢在墙脚的菜刀。这是我几年前没离过手的刀,但一次剁骨头时把刃败了,又买了把新刀,这把刀就做起了杂务,剁鸡食,劈柴火,甚至垒墙,楔钉,成了万能工具。
“好刀!”老人接过刀看了看,又用手指弹了弹说,“您这把刀磨出来要五块。”
“五块?你不是说好一把三块吗?”
“但您这把磨出来要五块。”老人很固执。
五块就五块吧。反正再放就废了。
老人拿出磨石,再拿出锵刀,先把锵刀磨好。然后用他那粗大关节的手把我的那把刀固定好,开始用锵刀锵起来,刀面整整锵去一层。又接着锵刀面的两端。老人说,刀要磨成弧形,切起菜来才好使。等整好刀形,老人已大汗淋漓。我给老人端来水,老人一饮而尽,气吁微喘,说,干了一半了。
接下来老人把刀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磨。看似山里普通的石头,但老人说,这可是宝贝。老人说,我一般是不拿出来用的,磨你这把刀算是破例了。
为什么呢?
值啊。你没听说过关公的大刀,吕布的赤兔马吗?只有他们才配啊。
这一磨又是半小时。在石头上磨完,老人小心地收好磨石。又拿出一块细磨石来,老人细细地磨着,豆大的汗珠滴下来。女儿端来切好的西瓜。老人说,哪有工夫吃这个啊。
磨完,老人长出一口气。拿起刀着迷地欣赏起来,刀刃在阳光下闪过一线笔直的寒光。
姑娘,借你根头发。老人对女儿说。
老人把头发捏在手,张口迎着刀刃对着头发吹去,头发一截两断。老人又拿过一张纸,纸在轻碰之下直直地成为两张。
知道为什么要你五块吗?老人边吃西瓜边说。
因为是好刀。要么就体体面面地把它的价值体现出来,要么遇不到爱惜它的人干脆就这么废下去。
老人的话让我心中一颤。
摘自《石家庄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