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书箱

鲁先圣

如今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的孩子，拥有自己的一架书橱是很普通的事了。然而在我年小的时候却不同，全村像我一样能够拥有一只木箱子，放自己的用书，几乎没有第二个，就已经非常奢侈的了。而且那只木箱子还不是很小的那种，有一米长半米宽30厘米高，又是涂了红漆的，还有黄色的美丽的花纹！

我能在当时家境并不宽裕的时候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书箱，其实是姐姐的功劳。那只箱子应是归姐姐使用的。女孩子到了十三四岁，便有许多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放，头绳、胭脂、衣服等。可是姐姐却没有要，她在母亲已决定将那只箱子给她使用的时候主动提出让给我，她说，弟弟有很多书，没有箱子就乱了。

这是我们家唯一的一只箱子，在我们老家一带称作板箱，是用很薄的木板子钉成的，是母亲当年的陪嫁品。母亲用了它几十年，放一些单衣和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从我记事时就已经裂了几道很宽的缝隙，红漆也脱落得斑斑驳驳。父亲在每年春天都买点红漆漆一遍，但也挡不住虫蚀，不久就会有些碎屑开始往下掉落。为了保持箱子内部的整洁和美观，姐姐收集了许多的烟盒，很有规律地贴在里面，所以掀开后，里面倒是整齐干净，也很结实。

姐姐没有上过学，连我的那些小画册也看不懂，但却给我买了不少书。从我四五岁时，就开始买，镇书店里只要有了新的画册和儿童读物，她都不会漏下。到了我八九岁上三年级时，我的画册和其他的读物数量已达百余本，这在方圆几个村子内的所有小伙伴中，是独一无二的。因而，我家里自然就成了伙伴们聚集的地方，年龄大些的，小几岁的，几个十几个，有时屋子里坐不下。没有一个固定的东西放那些画书，有时候就发生了丢失的事。姐姐每天都要替我整理，发现少了，就到处去找。也有的掉在地上，潮湿了，很快就开始霉变。姐姐说：该做一个木箱子，放这些画书，从哪里拿再放到哪里，编上号码，就不会丢了。可是家里除了母亲的那只箱子外再没有别的箱子，母亲又在箱子里放着许多东西。我们也认为要那只箱子太过奢侈。

但是，姐姐更心疼我的那些画书，她最后鼓足勇气向母亲提出了要求。她对母亲说，自己不要箱子放自己的东西了，给弟弟放书用。让我们意外的是，母亲轻易地就答应了姐姐的要求。母亲说，等家里有了条件，再专门给姐姐做一只箱子给姐姐自己用。我们高兴极了。姐姐迫不及待地立即开始了对箱子的再加工。求父亲新涂了红漆，用新烟盒重新糊了内里，就又是一只新箱子了。我终于拥有了一只属于自己的书箱，从那以后，无论是课本还是用过的作业本、画册、课外书都放在里面，再也没有丢失过。

几十年过去了，那只箱子依然完好地放在乡下。我考学离开家乡以后，姐姐一直精心地保护着它。后来，姐姐出嫁了，我们的老宅也几次翻建，但是姐姐始终把那只箱子带在身边。姐姐总是很自豪地告诉她的孩子们说：你舅舅为什么能够考上大学有了学问？他小时候就拥有自己的书箱！

每次回故乡去姐姐那里，我都会看看那只隐藏着我美好回忆的书箱，仔细地品味那里面的每一件东西，每一次都会有遥远而美丽的记忆从心底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