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过后，状元们又走进人们视野。这么多年，究竟是谁将高考状元装进了套子？究竟是谁比状元自己更在乎这个标签？一个状元如何才能挣脱社会塑造的这个套子？

莫思多，目前定居瑞士，她曾以文科最高分665分成为1998年重庆市乃至全国文科状元。她的分数之高后来者无人超过，她几乎是高考史上的一个神话。

“以我现在的价值观，让我重新去参加高考，绝不会成为状元，”莫思多，这个被高考体制鉴定为最优秀的人说，“这一切其实没什么意义。”

但并不是所有的高考状元都能轻易摆脱社会强制赋予的那个“优秀”的紧箍咒。

套里乾坤

1998年9月，顶着“全国高考文科状元”的光环，莫思多进入北京大学经济学院，获得高考状元专项奖学金，每年4000元。

她受邀参加高考状元聚会时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团体，虽然都带着“高考状元”的标签，但每一个人却如此不同。

她的几个师兄毕业后创办了一家“象牙塔公司”，其中一项业务就是利用暑期让高考状元巡回演讲。演讲的报酬是1000元/人次。莫思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不想去扮演那个宣扬分数竞争的人。

张宇则签下了合同。之后，他跟随这个“高考状元报告团”去了太原、成都、大庆、长沙四个城市。众星捧月的感觉让张宇印象深刻。

2000年，北大第一次出现了状元墙。从这一年起，在著名的三角地，北大每年录取的高考状元的照片都贴满橱窗，供全校师生“瞻仰”。对高考状元的物质奖励也水涨船高。从地方政府、中学学校到商家企业也都以各种名义给予重奖。

2007年，福建省高考理科状元陈默，一个月就获得各方奖励68万元；2009年，四川省巴中中学董伟夺得理科状元，当地政府重奖学校100万元，加上清华为争夺董伟付出的奖学金和学费全免，以及有地产商给予的数万元奖励，围绕董伟产生的经济效应高达110多万元。相形之下，仅一分之差，成都市理科状元却只拿到几万元奖励。

谁打造了华美的套子

2002年，市面上开始出现大量打着“高考状元”名号的书籍，比如《高考状元阅读书系》、《高考状元演讲录》等，作为一个成功者的符号，高考状元热方兴未艾。

此时，整个社会对于高考状元的崇拜进一步强化。高校间原有的均衡被打破，引发了激烈竞争。其中一个表现，便是高校对高考状元和高分考生的争夺。能否招到“高考状元”、其数量多少，成为衡量大学是否是一流大学的重要指标之一。据统计，1998年~2004年，北大清华录取的状元比例高达93％。

2006年，清华对高考状元的新生奖励还只有5000元，很快涨到了2万元。2008年，这个数字翻了一番，达到4万元，2009年清华爆出最高奖学金可达8万元。北大也不示弱，2008年将奖学金从2万元提到5万元，2009年，高考状元报考北大，实际所获奖学金可达10万元。

无力染指高考状元的高校转而争夺高分考生。所招学生的“分数”成为了衡量一个高校、一个专业是否优秀的“风向标”。

社会对北大、清华的推崇也传递到中学教育。在许多地区，北大、清华的考取人数与教育部门的政绩直接挂钩，山东女生慈颜谊考中当年的山东省文科状元后，目睹她所在学校的校长升任教育局副局长，班主任也升任教导处副主任，学校开始光芒夺目。

为了吸引优质生源，各所中学对高考状元的宣传也不遗余力。2009年，在浙江，两所学校为了证明高考状元出自本校而“大打出手”。

走出心魔

王广宇说自己彻底从高考状元的心理光环中走出来，用了15年。1991年，他以黑龙江绥化地区高考状元的身份考入清华，但状元的光环反而让他陷入了心魔。

在当年的同学眼里，大学时的王广宇孤僻寡言。每天早出晚归，只在教室和寝室的两点一线间穿梭。

刘进当年进入科大后，也曾遭遇类似的心理困境。他所在的少年班80多人，大都是奥赛优胜者，“状元”刘进“突然发现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是第一了”。

而王广宇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则是源于一堂课。当时，他被老师叫上去答题，答完后，下面同学都说他答错了。老师很诧异，明明做对了，你们怎么说他做错了？同学全都不语。这个细节暴露出他的人际关系有多“紧张”。

大学最后一年，王广宇试着减少学习时间，和同学更多交往。他每天跟同学一起踢球，在寝室和澡堂里与同学吹牛，结果找回了久违的存在感。

莫思多、刘进、王广宇，他们都是竭力要摆脱高考状元套子的人。但不论他们自己如何低调，周边的许多人却都被这个套子所左右。

直到现在，高考状元的身份似乎还是刘进最醒目的标签。已经结婚生子的朋友，带孩子见到他，也会让孩子叫他一声“状元叔叔”。（部分受访高考状元为化名）

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