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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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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藏北

梦回藏北

——《耸入云天的地方》后记

李福根

藏北,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地方。当年,我有幸成为保卫藏北的边防战士,离开那里尽管已有37个春秋,思念之情却愈久弥坚,以至于一次次在睡梦中醒来,脑海里依然清晰地浮现藏北的情景。

藏北的山,是喜马拉雅、冈底斯、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和念青唐古拉山的集合体,那些名山大川纵横交错,万千气势,万千气象,令人肃然起敬。峥嵘狰狞得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近山,并不高峻挺拔,但海拔都在5000米以上,山体往往成棕褐色或褐色,岩山裸露,坚硬如铁,少土壤、缺草木、去浮华,拒雕饰、剥赘物,赤裸着山的本来面目,给人以厚重沉实之感。远山,银装素裹,云蒸霞蔚,昂首挺胸,耸立在云海之上,以蓝天为伴,挟呼啸的风声和苍穹对话,直至地老天荒。让人顿感空间的深邃、物质的永恒、奇峻高耸的风光。雪山总有发威的时候,剑拔弩张永远肩冰披雪直刺青天的巨峰,轻而易举地使白云变脸,朔风发狂。但凡乌云翻卷,狂风怒吼时,天地间时而砸过一层冰雹,时而卷过大雪暴雨。超乎寻常的撼天动地之力,使人对神山望而生畏。

藏北的水,多是以河流和湖泊呈现的,尤以湖泊者众。5平方公里以上的湖泊,在藏北多达307个,湖泊面积达2.14万平方公里,其面积、数量均占全西藏的87%以上。湖光山色,浑然一体,千姿百态的高原湖,成为这个世界屋脊上倾心动情的圣水。藏北的神山是有生命的,圣水也是有生命的。藏北的湖会说话,会动容改颜。漫长的冬季,皑皑白雪为湖面盖上一层偌大而厚重的羊绒被,任由风暴怒吼,奇寒肆虐,湖静静地安眠着。行走在结实的冰层上,任你百般顿足挑逗,湖里没有一丝骚动,湖水不露一丝容颜。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大凡圣水,怦然跳动的心脏便能巧妙地和坚冰融为一体。暮春时节,湖泊的呼吸悄然慢慢掀开厚厚的绒被,哈出的热气在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下,在湖面上升腾,形成挥之不去凝重的乳白色迷雾。柔弱的湖水舒展筋骨了,湖泊露出了多姿的容颜。

藏北的草原、蓝天、白云,有机融合,在连绵的群山和巍峨雪峰的映衬下,组成一道独具韵味的风景线。草原,绝无“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富饶。那草,往往只能遮掩住羊蹄,一块块灰褐色的石头和一片片黄沙石砾中,生长着一丛丛芨芨草、骆驼刺和荄样植物。长风阵阵吹过,石子、沙砾随风滚动,山口对冲的气流卷起似浪如柱般的黄沙,应验了“大漠孤烟直”的喟叹。野驴、黄羊和高原狼不忘到访一片片草原,它们以各自独有的方式在草原上留下一时挥之不去的印迹。藏羚羊、雪豹更是以匆忙或高贵的姿态,在草原上随便串着亲戚,带来一派生机,带去各自所需。

蓝天、白云是可亲可爱的。湛蓝的天空博大、深沉,可亲的没有一丝杂色杂念,可爱的坦诚相对,推心置腹。无瑕的白云是可亲可爱的,哗众而不取宠,知机而又识变。

藏北高原的人,纯朴、热情、忠厚而坚强。一户藏族牧民向冬牧场转场时,赶着畜群过荒原、翻雪山连续走了四天,第四天深夜,牧羊犬突然狂吠起来,“狼来了!”脑际闪过这个念头,牧民倏地窜出帐篷准备与恶狼战斗,月光下只见缓缓走来三头牦牛。牧民上前细细观看,发现这三头牛是十天前邻居家走失的。翌日,牧民的妻儿便在雪山下扎了营,牧民骑着马,赶着三头牦牛找邻居送还。又是四天时间,牧民虽饱受鞍马劳顿之苦,看着邻居一家惊喜交集的目光,牧民如释重负,坦然地开怀大笑起来。

同样,和他们在一方高原上守卫边防的边防军人,同样具有蓝天般高远的志向、草原般宽广的胸怀、雪山般坚强的品格。在和牧民们共建边防风雨同舟的战斗中,凝聚成水乳交融的深情。

巡逻,一骑上马背,出了营房大门一走就是十天半月。烈日暴晒,风沙袭击,饮露风餐,战士们多么渴望喝口热汤,吃顿香喷喷的手抓羊肉。似乎总能天遂人愿,巡逻经过的地方,三五天便会遇到几户牧民。孩子们远远地便挥舞着小手,大声呼喊“金珠玛米”。妇女们提壶拿碗走出帐篷,把一碗碗香气扑鼻的酥油茶递到战士们面前,喝着这样的琼浆玉液,干裂的沁着血珠的嘴唇立即像涂了一层绝佳的唇膏,裂口竟神奇地愈合了。当然,战士们便会拿出珍贵的砖茶、方块糖分送到一顶顶帐篷。那笑容、那场面流露的鱼水深情,是言语不能表述的。

阳历十月初,内地人往往称为金秋季节,藏北冬天的大幕已然拉开。运往哨卡的两车过冬物资,在距目的地30多公里处,一辆车在河滩里抛锚了。另一辆车系好钢丝绳上前拖拉,结果也陷进了河滩内。四个运输兵苦苦奋战到深夜,两辆车依然深陷在沙石里。凌晨时分,狂风大作,肆虐的风暴挟裹着大雪铺天盖地。气温骤降到零下十几摄氏度,清晨,运输兵迎风冒雪点燃喷灯对那辆好车的发动机一阵好烤,车依然发动不着。四个人一商量,两人留下修车,两人带着半提包战士们的家信到哨卡求援。顶着暴风雪,两个战士艰难行走。入夜,风暴没有丝毫减弱的势头。在凛冽的严寒中停下脚步就意味着迈进死亡的门槛,凭感觉判断方位,两个人跌跌撞撞迈动脚步。上午,暴风雪虽然停了,在风雪中搏斗几十个小时的战士,体力消耗到了极限,只好手脚并用向前爬行。在雪地拼死挣扎一天一夜,第三天上午,两个战士望望茫茫雪原,又看看半空中的太阳,僵卧在雪地里的四肢,已没有挪动的力气。

马蹄声由远而近,三个牧民急忙下马,抓起积雪揉搓战士的手和脚。一阵忙碌,扶两人坐起,递过糌粑让他俩饱餐一顿。傍晚时分,三个牧民陪伴着两名战士来到哨卡,连长动情地说:你们是他俩的救命恩人,也是运输线英勇的卫士。扎西德勒!俺替全哨卡的官兵谢谢你们。

一桩桩感天动地的事例,谱写着军民团结的佳话。

这就是梦寐以求的藏北吗?是的。藏北的大山大水大气象,愚者笨拙的笔是无力描述的,倘或提及的点滴,也只是挂一漏万。藏北的壮美,是博大、壮阔的。

大凡恢宏、壮美的山水,往往在险峻绝伦之处。四五千米的海拔,本身就意味着对生存状态的挑战。不说强烈的紫外线对人体的灼伤,不说随心所欲瞬息即至的风雪冰雹,还不说漫漫冬季的酷寒奇冷,单是不足海平面70%的含氧量,足以使健康人气喘吁吁。烧到70℃即开的水,煮出的食物让人仿佛有生食之感。就这些具体内涵而言,藏北不仅是一个地理概念,也是一种反差强烈、既矛盾又统一、壮美与恶劣并存的环境展板,同时还是一种生存境界。

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的藏北人是最最可亲、可敬的。他们和藏北休戚与共,是高原的建设者、保卫者和创造者。

我感怀藏北的山水,思念藏北的人。我一次次萌生去藏北的念头,终因工作撒不开手而作罢。从原来的岗位退居二线,终于有了进藏的机会。长途奔驰数千公里,再次目睹了山水的壮丽。绿茵连绵的草原,纯净如洗的蓝天,晶莹剔透的白云,巍峨肃穆的雪山,清澈浩渺的湖泊,这一切犹在昨天又近在眼前。牧民和边防军人是陌生的,但露在脸上的微笑显得那么热情、善良,刻在额头的坚毅显得那么执著刚强。酥油茶透着醇厚的香气,蓝莹莹的钢枪,显示着沉静的威严。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代代人传承的不仅是事业,他们的一颦一笑,让我心灵体验的是精神的富有。藏北的山水作证,面对逶迤起伏的群山,我禁不住致以崇高的敬礼。

更让我礼赞的是,藏北人为改善生存条件卓有成效的工作。卫星电话、卫星天线、光纤电缆、太阳能取暖、摩托车代步,还有手机通话,这一切,在哨卡和牧民定居点随处可见。三四十年前,这是做梦也无法想见的。如今,梦已然变成了现实。

37年后踏上藏北的土地,梦中的情景依稀可见,又恍若隔世,那个时代的记忆是生疏的,缥缈的。我若有所思,蓦然陡长精神!原来消失的是苦涩的滋味,是艰难困苦的影子。人,哪能长期裹足在困顿的生活里?30年改革开放,30年发奋图强,创造出灿烂辉煌的奇迹。奇迹是可赞可誉的,但决不能头晕目眩,昏头涨脑。一代代人浴血奋斗,戊边卫国,岗位奉献的献身精神,开拓进取的工作热情,百折不挠的生活激情,互敬互助的可贵友情,更是我们从胜利走向胜利的精神法宝,需要我们代代相传,发扬光大。这,或许就是我写《耸入云天的地方》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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