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与怀古

我们老了

我们老也，也就懂得了衰老

懂得了爱与恨

懂得了种子落下，一定会发芽

我们老了，就会迟钝，麻木

见怪不怪，形如废物

不辨是非冷暖

我们老了，就会面无表情地

望着大街，内心徒生隐痛

让一支烟点燃手指

我们老了，就得拄上拐杖

摘下面具，回头向镜子

笑笑，转瞬消失

我们老了，就得用假牙咀嚼

仇敌，就得原谅所有的人

像上帝原谅世人

我们老了，也就懂得了一切

太阳，月亮，女人和孩子

生与死，只是一睁一闭

有时候

有时候，记忆就会凝滞，成为一点，

穿透一切，没有声音，没有影子。

那些窄小的街道、路边的黄花

以及你微露的亵衣，都清晰可见，

如隔着玻璃。

有时候，分离的人会再相逢，

重新回到镜子前，在灰暗的灯光下

打量着彼此的眼神，让往事长出

手和脚。

有时候，自戕就是复原，像壁虎断尾

不想就是想，不说就是说

房间里所有的人走完了就是到齐

连死去的人都复活了，是神秘，

无可告人。

有时候，痛就在肉里，无所不在，

又无影无踪，你甚至以疾病的名义

去医院里追查它，用白色的药片

和失眠，去剿杀它。

有时候，你想坐在椅子上，折叠翅膀

平静地飞。

大地布满沼泽和绿洲，而你内心

却充满了裂缝和忏悔。

古吹台怀古

秋风，围着古台

吹奏着悲凉的琴歌

落叶，打着旋儿

覆满沉寂的院落

三个人，像三条线

突然交会于一点

斑驳的竹影中，是谁

还空仰着高贵的头颅？

空了，一切都空了

精神、肉体，连同

覆满激情的雕塑

没有什么能改变，没有

残缺的石碑、倾斜的古柏

止于师旷的阳春和白雪……

都无足轻重了

壮悔堂怀古

（给李香君）

你竟然躲在这儿，委身于

侯方域，你竟然让桃花

落满了昆曲，最终还是握着一把折扇

独守着空寂。所谓历史

只是你穿错了的亵衣，怎能裹住

那秦淮河脂粉的腰肢？

你竟然躲在这儿，和孔尚任

打着哑谜。你竟然还能听到

阁楼上，丫鬟走着碎步

你的相公迟迟未起

一段香艳的性事，还未来得及触及

现实的肚脐……

你竟然躲在这儿，尘土里

像一堆尘土，你竟然

漠视着不朽的爱情，化为

传说或无有。时间

真的能改变一切？你竟然相信

未来会有人含着泪，为你写下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