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礼物

侯发山

这是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海子在镇里的初中上学。有一个在母校念过书的成功人士，可能是个企业家，也可能是个领导，具体身份海子记不清了，海子只记得他当时带去了好多东西，整整一小汽车后备箱，有书包、笔记本、课外书，还有衣物、饼干等等。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很高兴，因为在那个年月，物质生活十分匮乏，学校就更不用说了。大家众星捧月地围着那位成功人士，把他视为救苦救难的菩萨，如同天方夜谭似地听他讲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他离开学校后，老师把他带来的慰问品分发给同学们了。由于海子一直品学兼优，分到了唯一的一个文具盒。

说实在话，当老师把文具盒给海子时，海子还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老师说是文具盒，海子才知道是文具盒，是专门存放学习用具的。文具盒很精致，很漂亮，材质是用铁皮做的，外面涂了一层花花搭搭的颜色。盖子上的图案是天安门城楼，底面的图案是万里长城，盒子里面还装饰有乘法口诀、课程表格。可以说，当时在整个学校，没有一个学生用文具盒。在镇上的代销点，也没有文具盒这个商品。那个年代，在偏远的小镇，文具盒尚属于奢侈品。海子只有一杆钢笔，平时不用时是装在娘用布缝制的一个袋子里，若用文具盒装一杆钢笔就有点大材小用，就有点浪费了。尽管如此，海子依然爱不释手，舍不得用。

海子的爹死得早，是娘一把屎一把泪拉扯他长大的。海子刚上初中那会儿已经懂事了，不想上学读书，想回家帮衬帮衬娘。娘没有同意，说你不想让娘吃苦受累，就好好学习，有本事了，娘就能享上清福。为了供他上学，在农闲时节，娘就到山上砍柴，即便是寒冬腊月也不例外。家里条件差，娘舍不得买上一条围巾，每年冬天，脸上都给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海子就想，等将来赚到钱，先给娘买上一条围巾。看到手里的文具盒，海子觉得机会来了。

等到了星期天，海子拿上文具盒来到镇里的代销点，想用文具盒换一条围巾。起初，营业员不同意。代销点里没有经销过文具盒，不知道它的具体价格，不愿意换。海子不死心，一会儿叫人家姑一会儿喊人家姨，把营业员叫得很不好意思，无奈之下才答应海子的请求，让他用文具盒换走了一条蓝色的围巾。海子不敢直接把围巾拿回家，他怕娘不要。他想了想，就以“一个好心人”的名义在镇邮电所把围巾寄给了娘。

海子下一个星期回到家后，并没看到娘围上那条蓝色的围巾，海子也不敢多问，他想，娘也许舍不得戴，要等到过年才戴。那时候，只有过年了，人们才穿新衣戴新帽。

年终期末考试，海子又一次名列前茅。当娘得知消息后，一边夸他一边直抹眼角，说海子，你真争气，娘要奖励奖励你。海子以为娘又要给他煮鸡蛋吃，以往每次考到好成绩，娘都要给他煮鸡蛋吃。

海子没有想到，娘变魔术似的给他拿出一个文具盒——盒盖上的图案是天安门，底面的图案是长城！

看到文具盒，海子的思维出现了短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娘得意地说，这是一个好心人给你寄的。你要好好学习，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海子回过神来，猜测是娘又把文具盒给换了回来。

后来，海子去镇里的代销点打听。那个营业员兴奋地告诉海子，文具盒摆在柜台里多天都没人问，她正发愁着呢……一个农村老大娘用一条蓝色的新围巾换走了文具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