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草
在波伏娃那里,孤独是一种选择。
“我发誓,长大之后绝不会忘记我在5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大人了。”能够在如此年纪说出这番话的人,注定有着非同凡响的一生。
不幸的早年经历,让波伏娃无法获得温情与依靠,过早的生活历练,让她成为一个顽强而独立的女性。她的一生,都在努力摆脱两个字——依赖,无论物质的还是精神的。
19岁时,她发表了个人的独立宣言:我绝不让我的生命屈从于他人的意志。为了这句话,波伏娃执拗地订立了苦行般的生活准则:绝不虚度时光,压缩睡眠时间,在餐桌上,也要带着她的希腊语语法书,或者,边吃饭边在一旁的纸上写满数学方程式……只有在不断的自我超越中,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摆脱平庸,渐渐积蓄独立的力量。
年近40岁时,波伏娃开始考虑一个问题:“如果你是男人,你的成长经历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你应该进一步分析这个问题。” 于是,她决心写一本书,通过解剖自己,讲述男女之间的差异,作为唤醒女性、引导女性的指南。
《第二性》的出版是轰动性的,书中谈到流产、女性性欲、妓女、同性恋、情妇等一些敏感问题,大胆直白的内容令时人震惊。在当时的普遍观点看来,女性天然地比男性弱势,波伏娃却惊世骇俗地提出——“女人不是生下来就是女人,是后来才变成女人。”女人应该摆脱这些愚蠢的桎梏,自主选择自己的命运。这本书后来被誉为“有史以来讨论妇女的最健全、最理智、最充满智慧的一本书”。
几乎在一夜之间,波伏娃成了所有想要改变命运的女性的代言人,就像是一次“大爆炸”,自此之后,世界再也不可能回到原先的样子。
然而,“波伏娃”并非与生俱来,最终成为那个孤傲的女性,必然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她也曾经在给情人的信上,印几百个红唇印,并向他保证:“我会乖乖的,我会洗碗,拖地,我会自己去买鸡蛋和甜酒,如果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碰你的头发、面颊和肩膀……”这一切与《第二性》中提出的婚姻是危险的、鼓吹废除家庭等观念很不相符,女权追随者们甚至为此感到气愤。然而,这才是完整的波伏娃。
她和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相恋后,终生没有履行结婚手续,并互相尊重对方与其他异性的关系。萨特一生情人无数,波伏娃只是其中之一。在很多人看来,这个听上去很美的契约之恋,只是所谓自由爱情难以言说的无奈,萨特永远处在强势地位。
不过,这也许是一种误读。1980年,萨特停止呼吸前的几个小时,躺在病床上的他,向波伏娃而不是其他女人索要一个吻。六年后,78岁的波伏娃走到生命尽头。与萨特合葬在巴黎蒙帕纳斯公墓中的她,戴着的却是美国情人阿尔格伦送她的戒指。她早就说过:“即便把我埋在你的旁边,你的灰烬和我的尸体没有任何交集。”直到死去,波伏娃都认为自己是独立、自由的个体,她不依附于任何人。
在近乎孤独的独立中,她渐次盛放成了真正的波伏娃。
摘自《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