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硕

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来到了陕、豫、晋交界的黄河岸边，在紧贴着高高源流的石坝上漫步、盘桓，眼前是横无际涯的水面奔腾着滚滚波浪，脚下，潺潺的涟漪，平静、舒缓、顽皮、诗意地流淌着。

想黄河想得不行。此次山西之旅，我着意选择了从黄河出发，然后北上。尽管友人一再劝我，黄河，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条河。我却执意要去，哪怕逗留短暂时刻，也要了却我久蓄的夙愿。多年前为的在南阳参加一个笔会，恰值午夜火车隆隆地行进在黄河大桥，满车厢的旅客都在沉沉睡着，独我兴致勃勃地隔窗看那波涛汹涌的河水，似乎聆听到了它的气势磅礴的脉动心韵。前几年去兰州，又专门乘快艇畅游风雨交加的刘家峡，同行者甘肃省书法家、《丝路花雨》女主角舞蹈家等，都说虽久居于兹，却未曾有过这样惊险的经历，根本没来过这里，更遑论乘快艇了。我却觉得无比惬爽、浪漫。

终于回到了你逶迤的臂弯，文明的摇篮。漫步黄河边，顿时浸淫出一种温馨惬爽、赏心悦目的氛围。

开合着多种姿态的龙姿，质朴爽朗的笑容，张拓着多种风格的诗路，旷朗悠绵的水墨空间，美不胜收的诗画长廊，涣涣流水通衢，盎盎美趣畅途。渴望，冲动，激情，真情，绽放，向前，既是宣泄张扬的个体，又是浑然一体的世界。

每一袭波痕，每一朵漩涡，荧荧如宝石，田田如睡莲，嫣嫣如笑靥；每一只鸟鹊，都在既自由散漫又颇有秩序地飞翔着；往来游荡的船只，载着货物，载着游客，咿咿呀呀，欢声笑语……无不展示着活力缤纷，魅力无限。

左侧横空悬架的铁桥，年头旷日持久，一列火车在其上只能不徐不疾地缓缓慢慢地蠕动爬行，与外边飞奔提速火车比，只能是耐读的历史留下的一点沟通晋豫的痕迹。

与文化文明结缘，与雄浑宏阔结缘。“我欲乘风归去”的宏伟诗句在我心中升起，兴致、激情、联想力陡增暴涨。我竟想，下一场雨该多好，淋漓酣畅地洗涤、沐浴一番自己的身与心，灵与魂。

我不是一只迷途的羔羊，我是天真顽皮淘气的老顽童，或是一条跋涉的骆驼。壮阔的黄河哟，容了我这蠢笨身形蹒跚脚步。“黄河之水天上来”，我愿随你东下，“奔流到海不复还”焉。

黄河岸边静静地踱步，如在家乡青纱帐行走，飘拂着浩瀚的长风，聆听伟大生命的永不衰竭的粗犷喘息，如闻到千里骏马的驰骋登踏声。

晚餐就在水上的一只船上进行。我们选择了二层。没有窗户，没有遮拦，送走“长河落日圆”的壮景，晚餐即别有风味地开始了。庄稼人办的农家饭为主的水上饭店，家熬黄河鲤鱼，自己喂养的鸡，与河边采摘的蘑菇相炖，山坡、田陌采来的野菜、青菜，都在眼前看得真切，要的山西汾酒。就在把酒临风的瞬间，随着一阵风声，传来一阵喧响，发现了河心竟涌起了好大好大的波涛。是涛声裹挟着风声呢，还是风声掀起的涛声呢？少顷，涛息了，风停了，早就渴望的月亮，竟悄无声息地从东天升起来了。我感觉此刻的月亮煞是美丽魅人，淡淡的朦胧，淡淡的皎洁，恬恬的微笑，袅袅的蕴藉。

好啊，时而壮怀激烈，时而喁喁细语，各种造型，各种风韵，波涛、浪花、涟漪荟萃，恰是奔腾不歇的经典风格。

神奇诱人的黄昏、初夜的短暂时间，我贴近了黄河之波，靠近了黄河之流。似与宏阔雄浑结缘，与诗情画意结缘，与传统的旋律结缘。黄河在我心头，文化本源在我心头，文明摇篮在我心头，主旋律在我心头。

自天之涯，到海之滨，一以贯之的大气磅礴，无可阻挡的伟岸丰富。不知你是否懂得我的语言，我的表情，我的心，我一直在虔诚地向你致敬啊。虽垂垂老矣，但不愿颓废、憔悴，以不负你的滋养哺育。我曾痴想，在黄河臂弯，搭一间茅舍栖身，日夜与你守候；我愿做一粒种子，在河畔生根发芽；我愿将我的心，化成一朵浪花，融入你波澜壮阔中，欢蹦乱跳地汇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