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 青

她喜欢生吃新鲜蔬菜，番茄与黄瓜自然是最爱。不过媒体总报道蔬菜农药超标，所以买来的吃着总不太放心。春天，她在自家小花园里播了种子，自己种来吃。从春到夏，她小心侍弄着这些蔬菜，捉虫、浇水、施肥，不沾染一点儿农药。丈夫说，你照顾你的蔬菜比照顾我还精心呢。她知道他是开玩笑，他其实高兴看她在花草和蔬菜间忙碌的样子。

眼看要收获了，她却出差半个月。她出发前交代丈夫看好自己的蔬菜，又一遍遍叹息尝不了鲜了。他说：放心，熟了我摘下来给你放冰箱。她叫：千万别！摘下你就吃。放冰箱，等我回来不知蔫成什么样了！唉，好不容易可以亲口尝尝这完全绿色的、无公害蔬菜了，到头来却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真是便宜你了！

她去到外地，头两天打电话还提起她的蔬菜，浇水没？施肥没？一忙起来，也就忘了。毕竟那不是必需品，只是生活中的一点儿小奢侈而已。

还有四天就要回家了，她突然接到他的电话：给你寄了样东西，注意收取。她问是什么，他说：收到了不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第二天快递公司给她送来一个盒子，装茶叶的盒子，可一掂量就知道不是茶叶。她好奇地打开，里面塞满了碎纸。扒拉开碎纸，她看到红彤彤的番茄、绿生生的黄瓜，还有一张纸条：我尝过了，味道确实不错。

她有些激动，又有些感动。

捧着一盒子红绿，她看到他高壮的身躯在十几株蔬菜间笨拙地忙碌，看看这个番茄，摸摸那根黄瓜，自个儿嘟囔着：熟了吧？应该熟了吧？……小心操起剪刀将瓜从蒂部剪下；找来盒子，一个一个仔细摆放进去；塞上纸以防晃动碰伤瓜果；最后，一笔一画写下她的地址，打电话叫来快递……

番茄六个，黄瓜两根，做了她最后三天的水果。味道当真有别于从市场上买来的，她吃得美滋滋的。同室的人听说这事，啧啧称奇：哈，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浪漫！

她回家，带回那个茶叶盒，纸条夹进书里。他笑她是顾家的老母鸡，连这样的破烂都舍不得扔。

她笑笑不接他的话，却故意说：哦，你倒是舍得，花一笔快递费就寄六个番茄、两根黄瓜！那些钱，可以买多少番茄和黄瓜了！

他笑：你不是要吃新鲜嘛，我当天摘当天寄，肯定新鲜。新鲜就值那么多钱嘛。

他打开冰箱拿菜准备做饭。冰箱里还有些他摘下的番茄与黄瓜，形状有大有小，色泽也不太均匀——他挑了最好的寄给她。

他从来就不屑于浪漫，也绝不同意将自己的这次举动归于浪漫。他只是自然而然地把她想要的记在心上，把最好的给她。

摘自《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