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实

白居易人人皆知，他对文学的贡献，无需我辈多说。我想说的，却是燕子楼的故事（此楼在今江苏徐州铜山县境内），却是他和关盼盼，却是文字的惹人怜爱以及对于人的伤害。

盼盼原是徐州名妓，后被张建封纳为妾室。张当时由尚书出任徐州刺史，也就是地方军政首长。白居易远游徐州时，建封设宴款待他，还让盼盼歌舞助兴，白居易也即席赠诗，有诗句“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此后，自是各奔前程，不相闻问。

十几年后，有叫张仲素的来访，告知他燕子楼的故事：建封病逝，姬妾星散，唯盼盼难忘恩情，移居旧宅燕子楼，矢志守节，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还有盼盼的诗三首，是悼念张建封的，写得很好。白居易一时兴起，和了三首，其中一首：“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墓上来；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白居易和得极好，尤其是“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乃神来之笔，流传至今，成为名句。

按说白居易得此消息，应该怜惜盼盼才是，他的诗也有此情意，不料他竟又写一首，下了一道催命符：“黄金不惜买娥眉，拣得如花四五枝；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这诗虽是写张建封，却也讽喻了关盼盼，说她不曾随死殉葬。张仲素乃好事者，竟又一字不留地把诗转给了关盼盼。盼盼解释道：“我之所以不以身相随，只是担心百年之后，人家反而诬指张公，说他在生好女色，死有妾从葬，有辱张公清白也。”于是，也和白诗一首：“自守空楼敛恨眉，形成春后牡丹枝；舍人不会人深意，讶道泉台不去随。”和罢，不过数日，绝食而死。死前，哽咽，犹吟一句：“儿童不识冲天物，漫把青泥汗雪毫。”这也许是白居易一时兴起想不到的，就像他从他的角度，不知盼盼的心意一样。这也许也只是传说，听听而已，不必认真，然而，一旦听了之后，心里却会认几分真。一个人的好与坏、细心和粗心、正确与错误、优点和缺点，就是这样兼而有之。

宋朝也有名妓盼盼，黄山谷曾赠词一首，与燕子楼的盼盼无关。

摘自《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