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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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版:史海拾珠 上一版3  4下一版
精神强度
唐诗中的石榴裙
心灵深处有最爱……
名著与人生
谁拯救了科隆大教堂
袁世凯导演的政治婚姻
屡被删改的油画《开国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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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著与人生

何大草

我初次在《世界文学》杂志读到卡夫卡的《变形记》时十分吃惊:一个男人早晨醒来,怎么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我在靠近开水房的一棵皂荚树下,和一个熟悉外国文学的同学谈到《变形记》。他头发长长的,神情倦怠,对当时风行的伤痕文学嗤之以鼻。看到我的惊惧,他宽容地笑了笑,说:“是的,卡夫卡就是这样。”这是我听到的对卡夫卡最早的评论,印象深刻,却又一片茫然。那是1979年春天,我们都不足17岁,是成都24中高二的学生。读小说,就像吃饭喝水,缺一天都难受。高考前的一个多星期,我还兴奋地读完了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1979年秋,我进了四川大学历史系历史学专业念书。这是我的第一志愿,却与小说无关。我的理想是做一个考古学家,然而,进去了才晓得,我选择的系是对的,而专业却错了,考古学家只出在考古学专业。

我有点沮丧。常听课走神,还借来许多小说,边听、边读。川大图书馆藏书甚巨,但那是个全民读小说的年代,有好书大家抢着看,譬如《三个火枪手》,为了书畅其流,只能在馆内读。于是,我上课偷啃巴尔扎克,下课就去图书馆排队看大仲马。大仲马和巴尔扎克都能写,一辈子写了一大堆,大仲马的影响,有点像稍晚风行的金庸,不仅好看,还可拿来吹牛。而巴尔扎克的书厚实如砖,说啃是合适的。我常感慨:“生子当如大仲马(或者巴尔扎)!”但和另一部小说的相遇,改变了我的想法,那就是司汤达的《红与黑》。

《红与黑》是极少数必须在馆内阅读的“严肃小说”之一,可见借阅率之高,也可以想见它让人读得多么心痒痒。我还记得,它是繁体字、竖排版的,罗玉君翻译,封面红色,绘有一个舞会的场面,线条是忧郁的黑颜色。那些天,我吃饭、睡觉、上课都在牵挂它。终于读完全书,才又发觉从此就没法摆脱它。它那么有激情,又那么神秘和伤感,相比之下,大仲马仿佛是聪明的说书人,而巴尔扎克则像于连那个做木匠的爹,有的是气力与狠劲,少的是细腻与优雅。我修正了我的想法:司汤达一生只有两部完整长篇,但把大仲马和巴尔扎克所有小说加起来,也不及一部《红与黑》够意思。

这时候,电视里要播电影《红与黑》。中文系把唯一的一台彩电抱出来,放在文史楼侧门让大家共享。前一天就有同学用凳子、椅子、砖头抢占位子,放映的时候,蹲着、坐着、站着、趴着的都有,还有人在为一个立锥之地而互敬拳头!观众起码有200多人,而电视机最多20吋。望得眼睛发酸,屏幕上第一个露脸的却不是于连,而是赵忠祥,他微笑着,以后来解说《动物世界》的好听嗓音,向我们解读《红与黑》。稿子当然是专家写的,调子自然是“要批判地吸收”。片子因为长,就被锯成两半,放了两个晚上,简直吊足胃口。

我课后除了独泡图书馆,就是看电影。电影大多是根据小说改编的,有时候是因为小说而去看电影,有时候则是看了电影才去读小说。也会有例外,看了电影《汤姆叔叔的小屋》后,我就不想再读小说原著了。看了梅里美的小说《塔曼戈》再看电影,感慨梅里美幸亏死得早,不然他会被再一次气死。还到稍远的望江川剧团的旧场子里看过电影《子夜》,灯光很暗,看得眼痛,同学们大呼:“亮点!”一个女检票员哼了一哼,轻蔑道:“亮了还是子夜吗!”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但在多年后的回忆中,我觉得她有点像演王熙凤的邓婕。

我后来成了一个小说家。因为写小说,多年后我在川师中文系谋到一份教职。前些天,我在课堂上给学生放了《红与黑》的影碟,正是钱拉·菲力普主演的老版。放映前,我讲了我们当初为它看得挤破头的经历,学生们无不摩拳擦掌。但放映时,却没出现群情激动的场面,他们甚至有一点走神。当放映到于连犹豫不定是否要硬闯德·瑞拉夫人的卧室时——我们当初是屏住呼吸看的,而今学生却看笑了,笑他婆婆妈妈的!我也暗笑了,时间,毕竟已经过去了快30年。

摘自《新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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