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 小

人生感悟

第一次听到“把心倒空”这个说法的时候，我不太理解。心怎么能倒空呢？心是可以倒空的吗？后来我又听别人说“我们应该以空杯的心态去接受新事物”。于是我就很具象地把心想象成一只高脚杯，一倾斜，就从杯子里流出透明的水来。当然了，从心的高脚杯里流出的水，自然是思想、见解一类的东西。但我仍旧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把心倒空”？

再后来，我又听到很多比喻，像空房子、空罐子什么的。那意思都是说，不论泥罐子、金罐子，还是茅草房子、高楼大房子，它们最大的作用都是空。正因为里边是空的，它们才能够成为有用的罐子和房子。但人们更注意的，往往是罐子和房子的材料，最基本，也完全一样的空的作用，却常常被视而不见了。

然后我似乎有点懂了，看起来不起眼的空，其实是有很大用处的。但我还是不明白，心怎么可以空呢？一个空空如也的心又能够起什么作用呢？

七月的一个大晴天，那时我正一个人跑到乡下待着，想借山乡田野的风洗洗脑子。顶着七月的骄阳，我骑着自行车到镇上买日用品，可一出门就汗流浃背。好不容易赶到镇上买齐东西我就赶紧往回赶。谁知才行至半路，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摔了下来，还夹着很大的风。我手忙脚乱地扶着帽子护着袋子还要骑着车子。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路上的行人全都不见了踪影，不平坦的小公路上只剩一个狼狈不堪的我。

瞅着狂风大作雨点翻飞的天，我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站在雨里重新系好帽带、扎紧装东西的袋子想找个地方躲躲。可我一站到东边的门檐，雨点就往东边打，一站到西边的门檐，雨点就往西边打，不一会儿，我全身上下就直淌水了。而且这风也存心要跟我开玩笑，一个猛子就把我的帽子掀到了路边的田里。

没办法，我只好推起车子往前走。心里说，下吧下吧，一蓑烟雨任平生。可脚下却走得飞快，只想着快点回去冲澡换衣服。路上看到田里的荷叶上下翻卷，远处的青山如黛，心里说，真是好风景，真是好风景。但禁不住归心似箭，一路脚不点地急行而去。待进得门时，雨也稀了，天也渐渐放晴了，一只落汤鸡似的我立在院子里，忽然就懊悔起来。难得这一场大雨，反正湿也早就湿透了，为什么不在路上细细地感受一番雨中的情景？古人还“只恐诗少幽燕气，故作冰天雪地行”呢，这一场好雨竟让我如此白白错过，真是哀梨蒸食，悔之晚矣！

后来我想，那天在雨里我其实知道这雨中的景色是美的，也想好好地看一看，品一品，但就是禁不住心里有“下雨了，赶快回去！”的惯常想法。假如那个时候我能够把心倒空……把心倒空？忽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心的作用。

本版插图 涛 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