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胜

妻子打扫卫生时，发现桌上有半盒烟。“一定是父亲落下的！”她说，“你也该学学父亲了，一点耐劲儿都没有。”

我知道妻子这是借烟来说我。的确，好多时候好多地方，我这个在城里觅得一席之地的儿子，远不如我那仍在乡下务农的父亲。前些日子，他和我母亲过来，我突然发现原本烟瘾很大的父亲，手中竟变得空落落的，像秋天的田园一样干净。“他想戒烟呢！”母亲说：“整天抽那东西，一点用也没有，还净损害身体。”父亲嘿嘿笑笑，不置可否，但我还是从母亲的话音里觅到一丝秘密，随后私下里偷偷塞给父亲一盒他平时不忍抽的牌子的烟。

我到贵州出差数日，回来后发现那盒烟早已拆开了，里面的烟卷“紧密”排着，仅是减去了很少的几支。“平常我是不带的，眼不见，心不想。”父亲看着我说，“只是前些日子你姑夫来，我才撕开，偶尔解解馋……”

我闻之思如潮涌。早些年在老家，我们几个姊妹小、学业重，父亲那时最幸福的事，就是晚上或中午下田归来，坐在堂屋当门抽上一阵子烟。那缕缕升腾的烟雾，仿佛是博大精深的神，把父亲一天的辛劳和疲惫统统都携至九霄云外。所以参加工作后，不吸烟的我，每逢回到家里，总是不经意地也燃起一支，陪伴父亲在那里唠嗑、拉家常。

爷爷患肺癌去世，对父亲震动很大。母亲一直想让父亲戒烟，父亲也想戒烟，可父亲近半辈子养成的习惯哪能是说戒就戒了呢？于是他们采取“蚕食”、“瓦解”等政策，力图逐步将烟之毒素“踢”出门外。

我理解父亲，考虑老人一辈子不容易，有点心软。然而，一家人都反对我的举止，异口声讨之际，唯有父亲像以往一样不多只言片语。我心底明白：他的神情里屹立着一座让我永远温暖的山！

我的生活依旧改不了散漫、随意的习性。晚上出去应酬，说是吃罢饭就回来，但最后仍是禁不住旁人的撺掇，打牌、娱乐至夜半；双休日本来说好陪老人逛街，谁知几个酒肉朋友电话一喊，身子又效仿起那《武林外传》里人物，一去则不见终点……

父母回老家过麦秋了，我看着桌上父亲落下的那半盒烟，心中深感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