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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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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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麻雀

许 锋

小时觉得,世上最不安分的便是麻雀了。西北多的是麻雀,东北多的也是麻雀。尤其在冬天大雪纷飞时,麻雀竟也会穿行觅食,颇有“风雪夜归人”般的情致。

而清晨,雪一旦顿住时,万籁俱寂,你听到的第一声响应是雀儿的叫。轻轻地掀开窗帘角儿,顺着门缝儿向院儿窥视,三三两两的雀儿正焦急地觅着米粒儿;下了一夜或遮天蔽日地飘了好些时日的雪掩盖了让这些可爱的小生灵果腹的米粒儿。孩子们若有善心,定会悄悄偷一把米袋里的小米儿,趁人不注意时,洋洋洒洒地去讨好那些可爱的雀儿。冬天,雀儿活得真不易。一旦到了谷物丰收的季节,该是它们最欢欣雀跃的时候了。它们成群成群地飞,落时,呼啦一片,飞时,又呼啦一片。不怕人。人挥起扫把,赶了这边的,那边的就得了嘴。那属于乡村独有的景致,也必然是没有气枪或弹弓之类的凶器不时向它们瞄准才能看到的。而在城里,任何季节,闹市,雀无疑都是孤寂的。顶多三三两两地藏匿在枝杈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始终不敢成群结队地飞翔。

雀生于民间,便该叫,不该无语。它本来就小,微乎其微,唯有叫声,才能体现其存在的价值。

我喜欢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

你见过一生不语的雀儿吗?

那些雀儿不在北方,不在南方的市区。它们生活在广州东北部萝岗区的天鹿湖森林园区里。我起初听人说起时,满肚子不以为然。见过太多的雀儿,幼时又与雀儿有过亲密的接触,因此对这些小生灵并不十分好奇,也不过分喜爱,自然,也根本不会厌烦它们。也或许是在城里生活久了,心境起了某种变化,早已缺乏那份童心和对生活的表达与发现。

与其说是去看雀儿,不如说想散散心。

但当我真的看见那些“雀儿”时,委实被它们吓了一跳。“雀儿”离我很近,咫尺之遥。我望着它们,俨然又回到童年时隔着玻璃与雀儿对视的时刻。这些“雀儿”没有丝毫的敌意与防备,黑芝麻一样的眼睛宁静而致远。它们站在树上,一只一只并排簇拥在一起,一点也不孤独。它们扎堆儿,却又不叠乱。它们的头大都齐齐地向里,只露出红色的尾巴尖儿和乳白却又带点嫩绿的“羽毛”。

我稍稍喘息,再放眼四周,“雀儿”也不是离群索居,而是三五成群。看,女儿喊,这里有!那里也有!呀,上头也有,快看,这边还有。“雀儿”已包围了我们,我们已进入“雀儿”的王国。

有一缕阳光正穿越林隙,斑斑驳驳地落下。阳光让“雀儿”周身光泽四溢。我重又细细仰视最近的一簇——是的,它们不是真雀儿,像雀儿。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禾雀花。像雀的花儿,像花儿的雀。不同的意思,一种意味儿。

真的像极了。

我倚在树干上,偏着脑袋,仔细地端详与凝视它们。要真是雀儿,怕早就被我吓得“桃之夭夭”了。雀儿胆小,童年的乡间,在连日觅不到小米儿而发现我手里居然攥着一把小米儿时,它们都不敢很大胆地靠近我。在它们眼里,眨眼间我或许就露出了顽皮却十足的凶相。

而这些三、四月间开放的像雀儿的花儿并不真长在树上。它们长在藤上。由一根极长的藤串起一簇簇的花儿。每簇一二十、二三十朵不等。远远看,像一大串葡萄,近看,俨然是一群群禾雀在栖息、密语、商议大事儿。

禾雀花的藤蔓顺着树干向上攀爬的本领极强。它们盘绕在一棵棵粗壮的树上,乃至一棵树与另一棵树之间,并连缀成一条不断的思绪,让整个林间生趣盎然。

我没有堕落到采摘一朵“雀儿”。幼时,我对雀儿也极为爱怜,捉过,也放过。如今不会去摘活生生的“雀儿”,摧残它们的生命。我从地上捡起一朵显然离群不久的“雀儿”,让女儿把小手摊开,让“雀儿”在她的手背上展翅飞翔。如此近,“雀儿”静静地伫立着,目光依旧宁静致远。它不为我们的呼吸所动。——它就是一只禾雀,两瓣花瓣卷拢成翅膀,尾巴尖高高翘起,矜持,娇贵,从容。

这花朵一样的“雀儿”,这雀儿一样的花朵,让人温暖且友善。

我轻轻地坐在那一方被树木和禾雀花包围的“天井”里,禁不住轻轻吟诵起“喓喓草虫,趯趯阜螽”;其时,各种鸟的叫声、蝉鸣、虫子的回响以及自然界其他的“絮絮聒聒”,让我无一点烦躁,却觉得鸣声上下,不绝于耳,快乐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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