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

张文明

天热了，我去浴池洗澡，邻人说，在家冲冲就行了，何必再花那个钱呢？是哩，而今卫生条件好了，好多家都安装了淋浴、盆浴甚至太阳能的淋卫，比起昔日不知好上多少倍。

记得儿时，一年也不会洗几次澡的：夏日，用凉水抹抹；过年换新衣，大人领着洗一次澡。这对于出生农村的一个男孩子有什么用？终年爱玩耍、玩泥的孩子，常常是一副“花老包”的模样！解放那年，临近除夕，我才洗了平生第一次澡堂。

小城澡堂不多，仅有两个。后来，不知何故，取消了一个，只剩下马路街一个了。建国前夕，进去洗澡，大人还有给服务人员小费。不过，那时的服务态度真好，无论你搓不搓灰、捏不捏脚、打不打背、喝不喝茶，只要从浴池出来，服务生就会递给你一条浴巾、放上一双拖鞋、取来一方热手巾，擦去你背上的汗珠。入座后，又有人送来热乎乎的手巾，供你拭去身上的汗水。由于我没有小费酬谢，他们童叟无欺，照给。

一九七八年除夕，我的天，城乡来洗澡的，人山人海，一天到晚于浴池门前排队。我呢，长年累月于野外施工，刚回家，哪有那时间去挨号！怎么办？妻说，不碍事的，让他们洗吧，洗到三十晚上，都回了家，咱们再洗。

吃罢团圆饭，拎了换洗的衣服去了浴池，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还在排队！因小城仅此一家澡堂，也只能硬着头皮排下去。新年的钟声敲响后，我们方轮上进去洗浴。嗨，人多得要命，到处都是洗澡或将要入池洗澡的人！你听吧，服务员扯着喉咙高喊：“少洗多晾，以免晕塘！”或“晾干就穿，前客让后客，都要过年！”此起彼伏，声声不断。好不容易跳进浴池，哎呀，那水稠嘟嘟的，漂着一层层油灰！害得服务员拿着一根两米长的木棍，在荡漾的水面上，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滗去污灰浊水！我急忙让开，浸入水池，靠边的水面，依然漾着浑浊的油腻……

到了八十年代后，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市场经济的发展，一市一浴池的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什么海湾总汇、天沐广场、洗浴中心……林林总总，遍地开花。你若想洗澡，不出街道，保管高中低档的浴池，应有尽有。与时俱进，我家也先后安装了盆池、淋浴，热水炉、万家乐。不过，这些都是儿子使用后打下来的：他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改装了有玻璃罩的淋卫后，淘汰下来的浴具，统统下放到了我这里。我呢，不习惯冲涮，爱泡热水池，仍然坚持到浴池洗澡。这倒不是怕用水费电费煤。省事挺省事的，就是有一点不足，无法泡浴后躺在床上跟浴友谈天说地，胡侃大山，多了几分寂寞。人，生性群聚，倘若太自己化了，形成孤僻，反而有害健康。为沟通见，也为了身心健康，我选择了大众浴池。除此之外，还有个好处，即洗浴时，可碰上熟人、友人、老乡、同事，张家长李家短地胡侃一气，叙叙旧情，聊聊往事，忆忆童年，亦不失为一种乐趣。所以，我宁愿舍弃家中的盆池淋浴，也要到大众浴池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