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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散文
一、童年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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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王太生

烟水壶

是一袭深褐色,注入滚烫的开水,呈一道晶亮的弧线,乾坤之内升起袅袅薄雾,一壶烟水,嫩芽沉浮。

烟水壶,古旧的器具,色泽黯然,里面泡的是碧螺春。手捧玲珑之壶,这绝对是一副老派文人、商人、小职员的日常做派,眯缝双眼,从那壶口处,咕噜咕噜,喉结翻转,饮那天水茶。

老酒吃多了,自然口干舌燥。三伏天,坐在树荫下,或躺在老木藤椅上,享受穿堂风,领略人生的清趣。

那把壶,手指在上面摩挲,往往有一层胞浆。壶底铭刻着“大清乾隆”的字样,主人时不时还会得意地翘起壶底,就像现在耍酷少年,炫耀自己的品牌衣裤。

小时候,我住在小城的西门大街,沿着大街往西走,一直可以走到远方。街坊邻居有一个绰号叫“细酒”的老头,那时年纪也不大,才五十出头。

“细酒”好饮酒,从方言的发音揣摩,那个“细”,有点像嗜好的“嗜”,实则是慢吞吞的意思,民间土语,有时也文绉绉的。二两老酒倒在杯中,慢慢品、细细啜,能消磨掉大半天的辰光。这着实见一番功力,难怪“细酒”微醺后,闲时必捧壶。

烟水壶,让人想起一段粗菜淡饭的前世情缘,茶和水相融在一只壶中,水烟浸润,鸡犬相闻,炊雾缭绕,壶面沾油渍、汤渍、汗渍,泡在里面的爱情茶,隔宿也不会馊。

无味即有味。壶胎里附着一层厚厚的茶垢,是日积月累,即便在缺茶时,羼入白水,升腾醇香依然。茶味渗透玑理,就像平时贮藏的那些素淡感情,于日后,淡味清欢,缓缓释放。

文人爱壶。郑板桥偏爱瓦壶天水菊花茶,在那壶身上操刀铭字,“嘴尖肚大耳扁高,才免饥寒便自豪,量小不堪容大物,两三寸水起波涛。”流露喜形于色。

梁实秋在《雅舍》记述烟火生活:“篦墙不固,门窗不严,故我与邻人彼此均可互通声息。邻人轰饮作乐,咿唔诗章,喁喁细语,以及鼾声,喷嚏声,吮汤声,撕纸声,脱皮鞋声,均随时由门窗户壁的隙处荡漾而来,破我岑寂。”

一把壶,质朴粗陋木桌上,漫不经心的随意摆设,却是寻常的滋味生活。其实,凡夫俗子之壶,常放茶末、橘皮、苿莉,解口干舌燥之渴。

烟水壶。我想起扬州何园里有一小亭。园主人起名:“壶上春秋”。中秋之夜,文人名伶齐聚亭上,吟诗唱附,小亭四面环水,声音贴着水面一路飞跑,不用扩音器,站在园子的一角暗影处,无论小姐、佣姆,都能清晰地听得见温婉的吐字发音。

一壶收纳烟和水。绝就绝在这“壶上春秋”,一翼小亭,宛若一把倒扣的烟水壶,把园子里的波光月影,田田荷叶、睡莲揽怀“壶”中。一壶光影,池塘里流泻着牛乳般的薄雾,我不知道,作为扬州才子的朱自清在写《荷塘月色》时,有没有想到家乡的“壶上春秋”。

有一次,和几位朋友在何园夜饮。懵懵懂懂,影影绰绰,从园子的一隅往外走,见庭院中间,“壶上春秋”月华如水,好一把妙趣天成的烟水壶,摆放空庭。四周桂影斑驳,宛若蜀岗茶,正泡着酽酽的人文春秋。

烟水壶,烟熏水浸,烟火淡味生活。闲适之人,手不释壶,则是一种心理上的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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