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皆紧张谛听。猴王、鹦鹉也肃然凝神。

孝文帝踱步沉吟说：“帽戴竹上，竹在帽先；竹插钵内，钵盂在前。好了，原青竹寺地产，仍归佛门所有。”

跋陀欢呼跳跃，一屁股跌坐地上，顺势拉弟子一起跪拜皇上。

鹦鹉在跋陀肩上泣血顿首，说：“葵花多谢皇上！”言毕，滚落跋陀怀中。

寇子虚懊丧说：“俺这天师道场设置何处呀？”

孝文帝面露愠色说：“‘祸莫大于不知足’，此言是何人所讲？”

寇子虚答道：“是俺道家始祖太上老君所讲。”

孝文帝说：“嵩岳太室山已有太乙观，应知足了！”

寇子虚惊恐退下，说：“是，皇上!”

王太守又说：“陛下，跋陀大禅师虽为佛学泰斗，可惜身为胡僧，所事胡佛，岂可入我中岳嵩山？”

孝文帝道：“你尊崇儒学，熟读经书，可记得，‘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句话么？”王太守说：“卑职记得，是儒学宗师孔子所言。”

孝文帝道：“方才，你怎的忘记了呢？”

王太守慌忙退下，说：“下官糊涂!”

孝文帝呼唤：“董爵!”

董爵应声至，“臣在!”

孝文帝说：“朕命你在这里加紧建寺，听候跋陀大禅师差遣，不得有误!”

董爵答道：“是，陛下!”

跋陀拱手再拜，说：“皇上，请敕寺名。”

孝文帝沉吟说：“此寺在少室山下，四周有丛林庇护，就叫少林寺吧。”

跋陀与弟子欢呼：“谢皇上!”

鹦鹉也在跋陀怀中作叩拜状。

孝文帝抚摸鹦鹉，感叹说：“小鹦鹉，你带伤飞回宫中，向朕禀报消息有功，赐你为灵禽大将军如何？”

鹦鹉颤声说：“不必了……我要睡了！”言毕力竭，徐徐展开带血的翅膀，死于跋陀掌中。

在小六子泣别了葵花鹦鹉之后，在孝文帝骑着战马远去、王郡守和寇子虚不辞而别之后，在经历了激烈的争斗而一切又归于宁静之后，嵩山上的上千种昆虫又在草丛中热闹地鸣叫，嵩山上一年一度、生生不息的知了又在树丛中唱起了这个夏天的第一支歌。嵩山上却再也看不到葵花鹦鹉展翅飞翔的身影和她清脆、欢快的鸣叫声了。一只孤独的小喜鹊久久地盘旋在少室山谷的上空，发出一声声泣血的哀鸣。在那个突然变得凄凉、空寂的草亭里，石案变成了祭坛，铺满了青翠的柏枝和洁白的野花。跋陀垂泪捧起死去的鹦鹉，将其放在野花丛中，率弟子祭拜鹦鹉的亡灵。

跋陀老泪滂沱，饮泣祭祷：“悲哉鹦鹉，生自天竺山野，相识震旦宫中。困居笼内而取悦皇上，飞归丛林犹心向沙门。山上临危率鹊群相助，谷中遇难又血洒长空。虽为牲禽亦心有灵犀，非属人类而佛性相通。一路走好啊，葵花！没有供果相送，唯有白云清风。来生切莫到人间，应栖深山密林中……”

跋陀率弟子向鹦鹉长拜，泪湿僧衣。

道房吹笛，泪滴融于笛声，笛声呜咽，不能终句。

在蓝天、白云之上，小喜鹊鸣叫着飞向天际。

（完）

（选自《孤独的火光》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