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秋

一个母亲在关于女儿成长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她本来希望女儿实习结束后，在暑假里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让“好吃懒做”的女儿放松一下，借此也培养一下母女感情。可是女儿竟然不领情，非要打工赚钱自攒学费。在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之后，加之女儿的开导，母亲同意了女儿的做法。几经周折后，女儿终于在一家酒店开始打工。在此过程中，女儿“痛并快乐着”，而且对金钱的认识有了很大提高，母亲虽然心疼女儿，但是看到女儿的成长与进步，暗自流泪。

是的，我想，不仅仅这个母亲，任何一个其他的母亲或者父亲看到这篇文章，都会万分欣慰和自豪。这是剥离之痛，也是生命成长之美啊！

儿子两岁八个多月，开始上幼儿园了，全家都在为小家伙张罗。为了让他知道上学是自己的义务和责任，我便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述关于幼儿园的一些知识，包括如何与人交流，见到老师怎么说，在学校如何好好吃饭、睡觉、听话。每次问儿子时，他都答应得挺好，并说“我知道了”。可是，真到上学的那天，儿子被抱进教室的一刹那，我突然眼睛湿润了，尽管儿子当时未意识到自己将要离开家人，开始独自面对人生，尽管我没有看到儿子的哭泣。

第二天早上再送儿子，小家伙意识到我向幼儿园的方向骑车的时候，就一个劲儿哭闹着不去。那一声声夹杂着“爸爸，我不去幼儿园”的哭泣让我真的想调转车头，让儿子在家尽情玩耍，我想，反正有母亲带着。然而，我一旦回去，就意味着前功尽弃，我不想让儿子输在起跑线上，更不想耽搁儿子的前程。在呼天抢地的哭泣声中，幼儿园的老师动作熟练地从我的身上抱走了儿子。看到儿子从我视线里消失，我连忙嘱咐其他老师管好儿子。母亲说，下午她去接孙子的时候，孩子一看到奶奶，拉着就走，不想在那里停留片刻。我对儿子说：“只有好孩子才能去幼儿园的！毛毛是好孩子。”儿子的话让我又想哭又想笑，他说：“我是坏孩子！”儿子很狡黠，他没有中我的圈套。我再追问他幼儿园的其他事情，他就开始哭丧着脸，非常难受地看着我。甚至于提起“幼儿园”三个字，他都要摇头、咬牙、切齿。

第三天送儿子之前，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好热啊，我想一定是发烧了。量了体温，发现果真如此。我连忙带着儿子去看医生，拿了药，连忙回家让儿子服下。我说我要去上班了，跟爸爸说再见，儿子死活不让我走。后来，趁儿子在看动画节目，我偷偷地溜走了。我想，儿子一定是不习惯幼儿园的生活，刚去，都是陌生面孔，着急，加之吃不好、睡不好，嗓子肯定会上火，发烧也在情理之中。我还是万分内疚，想到自己那么早送儿子去上学，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是如此残忍至极。然而，除此之外，我又能怎样抗拒这个社会的规则？

第四天，儿子不烧了，我准备送他去上学。如果顺着原路走，这家伙肯定要哭闹，所以我就来个曲线救国，绕道而行。儿子不停地问我：“爸爸，这是去哪儿啊？”我脱口而出：“爸爸带你到处转转。”他始终不停地看着路边的各种标志物，但是并未察觉我是往幼儿园的方向走。可是，孩子毕竟对幼儿园前面的那条路很熟悉，当我骑车拐到那个交叉口的时候，儿子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就开始大哭起来。老师们出来接孩子，紧接着儿子哭着被老师抱了进去。我大声说：“毛毛，做个男子汉，如果你乖的话，爸爸下班早点来接你！”儿子已经不哭了，不停地摆着小手说：“再见，bye—bye！”我的内心像是被深深地刺了一下，然而由此我想到的是，儿子已经开始在接受上学的事实，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别人说他不是个男子汉。

可是，这仅仅是儿子人生的开始，一个小片段，一个小插曲，而后他要上小学、中学、大学，甚至是结婚、生子。在这个过程中，儿子会渐渐地从家人手把手地教他吃饭到独自承担一切家庭的、工作的、社会的责任，渐渐地从我和妻子的身边剥离，一层层地，一道道地。我想纵然这剥离之痛胜过刀绞，只要儿子幸福，我们也就放心了，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