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例外。那是一起学开飞机时，我爸听说张又旭是北京头批玩儿哈雷的，马上兴奋地说那也教我玩玩儿吧。

张又旭看看比冯仑大23岁、比刘永好大15岁，已经75的我爸，终究还是犹豫了：

“老哥哥诶，我看算了吧。”

方文山：没脱下汉服就穿越了的柳永

我和方文山宽衣脱鞋，携手入了九朝会牡丹亭的房间，在昏暗而幽静的灯光中，开始泡脚谈风月。包间的古典味道，和艳丽的现代化，就像他中国风的歌词一样，都是中国文化留给我们的身份标签。

第一次见方文山，马尾辫，鸭舌帽，倒山胡，黑夹克。形象如四海为家的浪子，言谈如穿越到现代的翰林院学士。

于丹跟我说方文山的歌词是“柳永之后，传唱最广之文章”，不过我对流行歌曲不太懂，所以聊天并没专注在这一点。但一聊开，发现他其实绝非一个词句制造机器，而应该说是狂热的中国文化推广者。他说起曾经半夜赶稿子，整晚没睡时，还要发文章发微博，跟网友讨论推广和复兴汉服。他说西班牙有斗牛服，日本有和服，韩国有韩服，国内每个少数民族过节也都有自己的服饰，唯独汉族现在却没有。再加上民风民俗也都没得差不多，一过节，如果把脸遮上，说是世界任何一个民族都有人信。

我说没错啊，如果你上街看到一个人穿着汉服，基本只会蹦出两个想法：1. 这人是拍戏的，从场子里跑出来找洗手间；2. 这人正在拍个古装写真。总之，绝对不算正常行为。不光汉服，中国人忘了很多自己生活方式中最美好的一面，宗教、文化、哲学。中国文化必将随经济发展成为主流文化，但前提是我们要找回自己的文化特性。

又聊到他的中国风歌词，成功的关键正是文化辨识度。音乐，还有文学、戏剧、舞蹈、雕塑、建筑、绘画、电影这些东西，应该都有自己民族的文化形象。这些是所谓艺术安身立命的东西，能随时随地让一个民族的血液奔腾起来。

越聊越投机，我就跟方文山说，过一阵有一个文化论坛，邀请你参加如何啊。其实当时我冒昧了，后来才知道方文山做演讲，但从来不做商业演讲，要么就去学校里对同学们讲，要么就去公众性论坛。但当时他一口答应下了。大概也是因为只说文化，而不是非要他东拉西扯拽上品牌产品照稿子念广告。

这样，我做东，请了方文山、叶锦添、于丹，两岸三地的文化人士，约定九朝会畅谈“现代语境下的古典情怀和生活方式”。

相约的时间快到了，方文山微博上发：要来北京了！我给他回一个：北京欢迎你！没想到就坏事儿了。

我以前只听说过人肉搜索这个东西，那次可真见识了一把。方文山的粉丝，看老大说要来北京，激动啊，买了好久的书，那空白而尚有余香的扉页，可算盼到正主来签名了！可他要去哪儿呢？哦？有个光头家伙留言，和方老大装得很熟，难道真是参加他的活动去了？这人叫蔡明，不是演小品的那个……九朝会！论坛嘉宾：方文山！12月7号！“老板啊，周二我请个假，胃疼……”这段类似于单口相声的经过，是活动当天，捧着方文山的书来找他签名的粉丝激动所述。

其实身在娱乐圈，方文山还是很有反狗仔经验的。虽然活动当天被抓，但头一天，他已经来到九朝会。简单欢迎后，我俩宽衣脱鞋，携手入了牡丹亭，在昏暗而幽静的灯光中，开始泡脚。

在叶锦添亲手打造的包间内，我们只谈风月，不论活动。方文山大赞这几个包间，说他自己的家也装修过，前后几年，累得要命。因为想法特别多，觉得地中海风格别有风情，普罗旺斯的田园也不错，老台湾的原木感觉还挺好，最后装修了三年，一幢房子有了7种风格，卧室像工厂废墟，浴室像热带雨林。在他家溜达一圈，基本人就时空错乱了。

论坛当天，我在方文山后面发言。就站在台底下，在场一百多家媒体文化圈朋友一起听他演讲。给我的感觉是天下武功，甭管刀剑暗器，还是拳脚内力，但凡到一定境界，就都彼此相通了。方文山说流行歌曲，和叶锦添说新东方主义、于丹说昆曲，有异曲同工之妙。叶锦添的新东方主义，以现代设计入东方文化；方文山的中国风，画面感是历史沧桑的，而旋律是西方的，编曲是爵士电子这些混搭的。没有单纯的仿古，而是在当代语境下的再设计再创新。

做文化艺术的人，都如方文山一般，极度珍惜中国文化给自己作品烙刻的“文化识别度”。你不需要深究，就知道这是东方的、古典的。方文山认为这种文化识别度，是一个民族累积几千年来的美学涵养的展现，非常珍贵，值得拥有它的民族去保留和继承。而其实当代缺失了很多，不管是文字、建筑还是风俗服饰。如果有一个唐朝人，坐着时空穿梭机到了日本的京都和中国的西安，他不会认为西安是长安，他会认为京都就是长安。因为西安的建筑模式或者是建筑外貌，跟唐朝距离无限遥远。而京都，才符合他的时空背景。京都的文化设计很高，城市的风貌会吸引你去旅游，因为它也有很强的文化识别度。

方文山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文化卫道者，不管写歌词还是做活动，他最大的目的就是保留文化留给我们的身份标签。我怀古，他干脆是从古代穿越而来。一身汉服，写着传唱井边的诗词歌赋。

看他站在九重天戏楼上，背后大屏幕放那首《烟花易冷》的MV，我想这就是文化的向心力。就像一个国家，没有文化，像匈奴蒙古那样强大，也没有人向往。有文化血脉，即使灭国，有志之士也会自杀殉国或谋划光复。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和牡丹亭韩熙载夜宴，都能挑起中国人基因里的情感冲动。

（完）

中国轻工业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