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秋

小

小说

李老汉家住李家湾，祖上给他留了一个四分半的院儿，可惜只有四间茅草房孤零零地在那儿兀立着。由于老伴儿走得早，自己含辛茹苦把儿子李三养成人，又东挪西借地供儿子上大学。这孩子还算争气，不管严冬酷暑，都钻进小黑屋里读书，最终成为村里的第一个“状元郎”。

李三毕业后留在了京城工作，可李老汉还未去探望过一次。每当村里的人念叨此事，大家都说老汉应该去京城看看，可老汉却说：“城里人多，车多，到那里怕不适应哩！”

李老汉决定去看看儿子，就进城了。

李老汉一下火车，李三噌地一下扑了过去，拉着爹的手，嘘寒问暖。一看爹拿的东西，李三开始埋怨了：“爹，看你大包小包的，像搬家，更像逃荒。只要您老能来就行了，带恁多东西倒是累赘！这儿啥都不缺。”

出车站的时候，拉零活的小工都围上来：“您去哪里？我给你拉吧，便宜！”

李三看准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就说：“你给我拉到停车场吧！”

一路上，李老汉唠叨着：“这城里弄啥都要钱，你可得悠着点花呀！可别事事都做官老爷，这可不合咱们庄户人家的本分。”

“爹，您老说得是，可是老装‘憋一’，人家看不起你。”李三一边赔着笑，一边做着辩解。

李老汉在老家就不大爱看电视，一到晚上就喜欢找一些老头唠嗑儿；在这里他也不例外，尽管是闭路电视，台多，人很清晰。

与家里的院子相比，这里的房子不算太大，李老汉很快就把每个角落都丈量了几千遍，开开门看看，所有的邻居都紧锁着大门；再开门看看，楼道里还是静得怕人。李老汉摇摇头，锁上门，装一袋烟，下楼去透气。

京城不比别的地方，果然富丽堂皇。不说那整洁的市容，单是那过往的车辆足以让人一饱眼福；可是车辆也实在多，看得老汉的头晕。立交桥下，李老汉不动声色地选择了“田园停车场”，他站在那儿，任习习秋风吹着额角凌乱的几根头发。

“大爷，这里不是人站的地方，看见牌子没有？这是停车场！请你到别处去！”一个穿着制服的小伙子走近李老汉，挺直了胸膛，不客气地说道。

李老汉眨巴了一下眼，瞪了一下小伙子：“年轻人，停车需要多少钱呀？”

“10元一个车位！”

“10元？噢！”李老汉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悻悻而归。

晚上儿子回家了，李老汉将儿子叫到跟前：“三，给爹100元钱，就100元，爹有点事。”

“爹，啥事？”

儿媳妇听到后急忙让李三打住，不要再问，并且将之拉到一边说：“昨天也忘记了给他留点儿零花钱。给，这500元给爹吧。”

李老汉一看是500元，便递给儿子一张说：“太多了，我只要100元，多了我不要！”

上午，夫妻俩去上班了，李老汉便去了“田园停车场”。

“给，100元，停车，10个车位。”李老汉把一个崭新的100元票子塞到了小伙子的手里。

小伙子虽然有点纳闷和质疑这突如其来的好生意，但还是眉开眼笑地看着李老汉：“老爷子，车呢？”

“车未到呢！我先预定些位置！”李老汉斩钉截铁地回答。

小伙子收了钱，到一边忙乎别的事情了。李老汉交了钱站在停车场的一个平行四边形里，兴高采烈地看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脸上绽放出笑容。

眼看着中午了，也没见个车影儿。小伙子纳闷了，走到老汉的跟前：“大爷，您的车呢？”

“车，已经来过了！”李老汉脱口而出。

“来了？在哪儿啊，我咋没见？”小伙子一脸疑惑地看着老汉远去的背影。

道路上车水马龙，太阳的光辉在老汉的身上投下柔和的吻。老汉走在人群中，浑身有说不出的惬意。

后来，李老汉就闹着回老家，任凭李三怎样挽留，也无济于事。又过一段儿，侄儿来信说：“爷爷回家后变得沉默寡言，把偌大的一个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用石灰水浇了许多能容纳一个车大小的平行四边形，闲的时候就在里面来回踱步。如果谁把院子给他弄不干净了，或者把白线弄不显了，他就骂，而且骂得很难听！”

李三听了很担心，第二天便请假回家看望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