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玺

多彩

眼睛

石门不是门，是一处地方。

但凡地名里带着“门”的，总会有些险象，或为要冲，或为关隘，或为津崖，或为边塞。石门的前面是豫北平原，后面是巍巍太行，再往深里走，翻过那些峦嶂，就是山西了。把这里叫做石门，原也有些因由。

真正让石门扬名的却是水，是一座同样也叫石门的水库。

1976年4月，《人民画报》刊登了一幅石门水库的照片。照片拍摄的是将要竣工的水库大坝，坝高90米，长291米，储水量3000多万立方米。当时的石门人民公社为了解决全社的干旱缺水问题，凝全民之心，举全社之力，历时一年半建成了这座水库。《人民画报》把它作为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典型推向了全国。

石门水库截流的是一条也叫石门的河。河是惯见了的那种河，涓涓细流，汩汩静语，逶迤蛇行在太行的峡谷里。因为这座坝，河水聚而成湖，太行的峡谷里此后就漾起了且清且涟的波光。

太行山到处是兀立的绝壁，嶙峋的巨石，鲜有那种馒头状的穹隆和过度，仿佛一群凸露着筋骨的刚烈硬汉，文人们历来少有吟哦，诗也入不得，画也画不得。在重重叠叠的山峁里，忽然有了一泓软水，犹如茫茫大海里忽然现出一方绿岛，不仅仅只是一个看点，一张风景，进而也就成为一种寄托，一种希望。因为这面湖，石门倏忽间就有了灵气，有了生意。蓝蓝的高天，红红的绝壁，迷彩一样的秋色，连同几只掠过湖面的水鸟一起映画在绿绿的湖水里，仿佛在太行的深谷里浸泡了一幅飘逸莽渺的水彩。

重阳那天，我再度来到石门。月上梢头的时候，我决定就住在大坝尽头的一座山庄里。在山庄的最高处挑了一间临山面湖的斗室，急忙放下行囊，拉开窗帏，推开窗扇，半盘月亮挂在山腰，丝丝秋凉夹着潮潮的水汽迎面袭来，心头顿生几分清爽。赶紧熄了灯，关了手机，关了电视，凭着窗栏，静静地看，静静地想。湖面上笼罩着薄薄的暮色，半轮明月，半爿湖水，山遮一半，雾盖一半，藏一半，留一半，莽莽苍苍的山和幻幻渺渺的水已是无尽的娇羞和无尽的柔媚。回头看见乍泄在床头上的一片银光，耳畔忽然响起了“明月皎皎照我床，河汉西流夜未央”的句子，到底是谁写的呢？想痛了脑袋也还是没有想起来。

躺在床上，心绪还在湖上。当山民们铁定了心思要改造自身处境的时候，就会迸发无穷的智慧和力量。

智者说，天赐万物，一切皆有意义。

只需安排妥当。